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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話﹕微笑的小熊分隔線>

等到我稍微清醒的時候,發現我已經躺在家裡的床上了。時間是晚上七點。

只是場夢嗎?如果是場夢的話,那就太可笑了。

夢到玲問自己喜不喜歡軍刀。夢到自己很難過很傷心。

我想如果這是場夢的話,枕上大概有著未乾的淚痕。

「妳同學帶妳回來的,還好我在家裡。」

姐姐坐在旁邊等著我醒來。

我才知道這並不是場荒唐的夢。我的頭到現在還在暈,而我說出了連我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話,這使我更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只是這樣而已。

「他說妳看起來臉色很蒼白,好像是有點貧血,再加上發燒。情緒激動什麼的。總之妳給我在床上好好休息一天。」姐姐瞪著我看:「聽說妳還跑去上體育課?」

「我說過我知道我很笨。」

我想要爬起來,全身上下卻還是筋骨酸痛。沒被人救護車送到醫院,或者是沒有被餵下奇怪的黑魔法藥。大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妳給我好好躺著。」姐姐說:「還有送妳回來的那個朋友給妳一封信。」

「什麼信?」

「妳自己拿去看,好像是女孩子寫的。」

「女孩子的信?」

是個粉紅色的信封,上面畫著隻小貓。看起來像是小女生會做的事。

現在有誰還會認真的寫信?除了那種放在抽屜裡頭的小紙條之外。誰會這麼做?

抱著許多的懷疑,我打開了信封。



有兩張信紙,信紙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卻很整齊。

它很直接的讓我想到在教室後面的板書,恬梅寫過來的信嗎?她為什麼要寫信給我?

「給桌子:

寫給妳這樣的信妳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其實很多事,我想跟妳當面說卻始終沒有空,也很難說出口。我想膽小的我,還是寫信好了。

----我是熊熊分隔線----」

「.......」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畫著小熊的分隔線我竟然生氣不起來。對於恬梅,坦白講我的感覺是很複雜的。我想我並沒有真正的討厭過她,或者是對她生氣,我覺得我是向她認輸了。認為她才是軍刀身邊真正適合他,讓他開心的人。

而我沒有必要在意她怎麼做。所以聽到玲罵著恬梅的時候,我並不會也跟著生氣,也不會想害她。

如果軍刀會因為我跟她的爭執而感到難過,那我不會這麼笨去做這種事情。

「我和軍刀並不是男女朋友。雖然差一點要成為男女朋友,可是並沒有。在我們的心裡頭都還掛念著另外一個人,所以,當我們打開自己的手,讓對方看到的時候,那對我們來說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妳知道嗎?」

我再度愣在信紙前面。

姐姐說的並沒有錯,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在擔心,在猜測,在認為應該是怎麼一回事。我的確沒有看到他們手上寫的字,不能下定論,可是誰又知道會是這樣?

誰又會知道?

「軍刀那個時候抱著我哦,而且他哭得像個小孩子,他曾對我說過,如果失去喜歡的人或事時候,就會難過的低泣。我想他應該也對妳提過,你們有許多共同的記憶,而這是我所沒有的。

我們太晚相遇。而且我的心早就是另外一個人的了,因為想要見他,想跟他在一起,我才特別轉學來這所學校。距離太長而分隔太久,每每告訴他的諾言一再瓦解,我不能再一次違背自己的承諾。即使遠離家人跑來這裡。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雖然我知道,那個人從來不會說著難過,他總是很開心,很溫柔的對待我。但是我很在意他。他雖然說著我們可以在兩個不同的地方一起努力。可是我覺得他會很寂寞,所以我才堅持,無論如何我要陪在他的身邊。

他從來不會說寂寞或痛苦,他對所有的人都很好很好,我想妳也應該認識他,他就是宜誠學弟。

---我是狗狗分隔線----」



失去喜歡的東西,失去跟恬梅在一起的可能。也許就是軍刀哭泣的原因?

他和恬梅心裡頭都早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人。恬梅和宜誠的感情應該已經非常穩固了,每次聽見宜誠在敘述著他的女朋友的事情,還有看見恬梅這樣為他付出,肯為了他什麼都不顧的轉到這裡來。恬梅的手上寫著宜誠。我想那是很自然的事情。

雖然她也可能很痛苦,但是軍刀和我的關係,真的深刻到他不會在手上寫著恬梅嗎?

我對他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如果這是真的,那這幾天下來,我真是愚蠢得可以了。

「雖然我們無法成為男女朋友,不過我和軍刀也成為了很好的朋友,畢竟批判數學的大業還在我們的手上沒有完成。我們還是得在晚上見面,繼續把這件工作弄完。而軍刀也跟我說了一些關於妳的事情。他說,他跟妳兩個人相處起來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很快樂,可是卻無法確定妳的心意是怎麼樣的,也許所有的事情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在想著。雖然妳是他心裡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他始終不敢踏出這一步。

後來我把這件事跟宜誠說,宜誠就說,這樣的話很簡單,我們來想個辦法,讓學姐認為妳跟他是男女朋友就好了,先讓她這麼認為,再來看她的反應。軍刀當然是反對,他很害怕要是整件事情完全弄假成真,讓妳完全認為我是他的女朋友的話。也許就真的完了。更何況那個時候,妳跟他還是在處於冷戰,吵架的時期。

後來我想到一個辦法,我就說,那把那天晚上的事情重新排演一次。看看她能理解多少,在她的心裡頭會有什麼改變,先準備好一條退路,才是最重要的事。而退路的安排,就是在手上寫的字。

---我是小羊分隔線---」

這女人真是鬼靈精!

看到這裡我突然很想笑,從剛剛的小熊小狗一路下來,我的心情輕鬆得好多。

其實也許我並不是真正在意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我只是在意著,我並沒有真正失去喜歡的事物。

從明天開始,還會跟平常一樣對不對?

我在意著我的平常什麼時候會回來,在意著軍刀還會不會再打電話來煩我,在意著我們兩個還能不能再相互扶持和繼續下去,在意著能不能像以前那樣相處。

現在知道根本就沒有改變。而我就可以輕鬆的看著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我知道無論如何,妳看不到手上寫的是什麼,這個方法到最後,還有轉過來的空間。

當天我聯絡了玲,請她來幫這個忙,玲才剛剛跟妳和好沒有多久,其實她後來一直很關心妳的事情。大概對漢聲的事覺得很對不起妳吧,她很爽快的答應了,然後她就私底下要妳來看我們演的戲。軍刀一直很反對騙妳,可是我跟他說了一件事情。

我告訴他說,你如果希望真的會有結果,就冒險去試試看。

因為你們之間的戀愛,我不清楚,總覺得妳占的要素比軍刀占的要素還要大,軍刀的膽子很小,批判數學這樣的事情雖然愛玩,卻又偷偷躲起來做怕被發現,妳還記得那天他在工藝教室遲到的那件事嗎?他就是偷偷躲起來寫批判數學。然後才匆匆忙忙的趕過去,當然就會晚了。」



那為什麼不跟我說?怕我把事情說出去嗎?

他跟我解釋一下就行了,還是怕我會笑他?

我想後者的可能性還比較大。

軍刀跟恬梅的確說了不少事情。他膽子小這件事情我也很清楚,只敢欺負我和跟我開玩笑,對其它人則都不敢。而我是完全相反,我的面子遠遠勝過膽子。

我們兩個的感情就卡在這樣的地方,膽子小的傢伙不敢說出自己的心意,雖然講話像把刀子似的可以把我的缺點全部給掀出挖出,卻只是把畏縮的刀刃,不敢切開最重要的那個部份。

而我也是張不敢把東西放到桌面上來的桌子,所有的東西都藏在抽屜裡頭,然後瞞著自己說我不喜歡這個人,怎麼可能喜歡這種傢伙?叫他把什麼什麼改一改再來。要配得上我?等下輩子吧。

我們就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僵持著,就算同班在一起十幾年也不會成為男女朋友。

只因為這樣的個性。

「我想這是軍刀這輩子做過前幾件勇敢的事情。

可是在我的眼中,他肯為了妳而勇敢。我並不覺得他是膽小的人,但在怕失去妳這件事情上,他比誰都還膽小,所以他不敢做這樣冒險的事情。當天我和軍刀最後知道妳跑掉的時候,我就跟他說,你要有耐心的等著,等到批判數學的最後一天。

後來我和玲又想了幾個佈局,在知道妳傷心難過之後,我們放了謠言繼續讓情況變得更糟。而且上演了爭吵的戲碼,這些東西的目的,是在考驗看看妳的反應會是怎麼樣,而我們發現最後的結果是,妳並不在意自己被說什麼樣的話,只在意他,不希望他受到痛苦。

妳已經把他放得比妳還高。甚至妳也沒有罵我或批評我,只為了他想。

---我是小魚分隔線---」

那些只是為了考驗我?

我靜靜的看著信,想著所謂的謠言,想著那天發生的事情。

的確我並不在意別人說我什麼。就連考卷那次的事情,要不是會影響到我們的成績,我也不太會在意不利我的謠言,連提出反駁的說法也懶。

我只在意著軍刀會因為謠言的結果而遭受到麻煩和痛苦。比起在意自己,我更在意著他。

「後來我在暗中幫著妳。第一天的時候,那些國文成績是我幫妳登記的。紙條是宜誠預先寫好的,他的字跡非常的難看,一點也不像我的,我和他想要製造出一個角色,這個角色就是暗中幫助著妳,知道所有事情真相的人。我希望他能得到妳的信任,然後讓妳去見他。問出妳心裡頭的想法。

第二天,妳的桌面則是宜誠幫妳整理的,他很會整理東西,而且所有的東西都分得好好的。可是這個策略錯了,因為妳發現了國文考卷上的分數字體。於是那個人的存在便讓妳陷入了迷惑,雖然如此,妳還是打算去見他。

其實就算妳不來見玲,最後我們也會想辦法找到妳,因為軍刀不能再等了,他看到妳生病,心裡頭其實非常的難過。他甚至說不在意這件事的結果了。

但是我跟玲告訴他說,要他堅持到最後。

---我是小雞分隔線---」



從小雞分隔線以下的幾個字有點潦草,看來寫得很急。

「我不知道妳最後跟玲見面的結果會是怎麼樣,玲說,她一定會問出妳的心意,她對妳的事情顯然比我還熱衷,而且覺得十分重要,我覺得她不只是愧疚感,還有對於一個朋友幸福的祈願。而我為著軍刀在想,玲則是為了妳在想。我們兩個會把事情推到什麼樣的結果,我其實很擔心。

我告訴玲說,不管結果是如何,請把這封信給小婷,告訴她所有的事。」

這封信就到這裡結束了。

好長的信,句子像是繞圈圈似的長到讓人有點受不了的地步,恬梅講話起來給人的感覺不太像這個樣子,但她的信寫得很急而且很長。

「妳想把所有的事情都給說清楚。」

我輕輕將信紙放在桌上。

「我不在意發生過什麼事哦,謝謝妳和玲。」

我在意的只是,妳們做到了,讓我對軍刀說出喜歡,逼得我說出心底的感覺,逼得我踏出這一步。

「如果我在那時沒說出喜歡,也許就真的不能改變了。」

可能我和軍刀還會像是小孩似的打鬧。我們還是有這樣子的可能。

但是我們將永遠無法前進,心裡頭還是深深的藏著對於彼此的感覺。我們還會卡在那裡。直到很久很久以後。

要是沒有玲,沒有恬梅的介入。也許我永遠也不會知道那種失落感的可怕,永遠也不會面對真實的自己,而困守在孩子似的天堂。

我們總有一天要長大,就算是戀愛年齡只有五歲的我們,也得要長大的。



「對了,姐姐,是誰送我回來的?」

十點多的時候,姐姐進到房間裡來。我才又問她這個問題。

心情好了很多,自己的笨病卻沒有好多少,雖然是這樣,我相信我會慢慢好起來。也許明天,或者是後天就可以去學校了。

「軍刀送的。」姐姐坐在我身邊:「妳讀過信了嗎?」

「讀過了。」我說。

「姐姐是不是料事如神?」姐姐很得意。

「妳也偷看了?」

「我沒有偷看,不過軍刀送妳回來的時候,我跟他聊了一下。」姐姐的聲音提高:「啊,青春呀,真是美好。」

「姐,妳跟他說了什麼?」我說:「沒有說我房間沒清,愛看卡通,還有每次洗碗時都邊罵邊洗的事情吧?」

「唉呀我忘了說這些,我怎麼會那麼健忘?下次碰到時會記得說的。」

「妳敢說的話以後碗就通通都是妳洗!」我說。

「軍刀說他很擔心妳,然後還有說妳想太多了。」姐姐說:「他說恬梅猜得沒有錯。」

「她又猜了什麼呀?」

我突然想到明天絕對要好好的開一下恬梅玩笑。我這個美少女給她差點耍掉半條命耶,什麼跟什麼嘛!

「妳知道軍刀昨晚打電話來?」

「唔,怎麼了?」我捏緊棉被:「提到那通白痴電話我就有氣。還是算了。」

「他在跟恬梅賭一件事。」姐姐說:「他不太相信妳會為了他的事而傷心。在他的心裡面,認為只是他在喜歡妳,而妳沒有在喜歡他,所以當謠言傳出來的時候,他本來以為妳會反駁,還有,甚至是昨天的電話,他都以為妳根本不在意,只是跟他在玩。」

「我......」

我差點把棉被給撕了,他要氣死我呀。



「妳是不是假裝電話錄音?」

「那是因為我不想跟這隻豬講話好嗎?」

「結果他還認為妳在跟他玩,他還跟恬梅說,沒有呀,她不可能喜歡我的,妳看她根本就不在意。據說恬梅那個時候很認真的在寫信,她說軍刀是個徹底的笨蛋。非得要等到親眼看到他才會乖乖的相信。他很怕要是自己說了,要是自己表現出喜歡妳的樣子,被妳討厭的話,他就會很難過。」

「什麼話都不說清楚被我討厭是活該!」

笨蛋!雖然我也是笨蛋,可是天底下居然有比我還笨的笨蛋!

我真的非常想要撕掉棉被。雖然它是無辜的。

「怕說喜歡我會被我討厭?」

「因為妳總是表現出很討厭他的樣子。」

「那是因為我.......」

我都以為他可以看穿我在想什麼。實際上根本沒有這回事。

和我想像得差得太遠了。姐姐又再度贏了一次。她說如果我什麼也不說的話,沒有人會知道我在想什麼。

「算了。」

我手一鬆放下棉被。翻身窩回去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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