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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做古恬梅,之前都是在南部唸書......」

班上四十幾隻眼睛,不約而同的都看向同一個目標。

轉學生眼睛很閃亮,有著披肩的長髮,皮膚很白,整體看起來還長得挺標緻的一個女孩子。甚至有點像是明星,然而引人注意的,除了她以外,還有在她身邊睡得東倒西歪的老師。

老師,那個像軍刀的表哥的英文老師。在她自我介紹的時候睡在講桌上,像是隻死魚。我猜他昨天晚上鐵定是在打連線遊戲或者是玩奇怪的電動熬夜,總之,睡成這樣,看起來並不是因為什麼正常的原因造成的。

恬梅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她的介紹除了名字之外沒有什麼有重點的內容,大致上就是從南部北上來唸書,然後她一個人在北部過著養貓的日子。沒錯,養貓。而且應該不是黑貓。因為她看起來不像小琳,我的推測是她會養隻花貓,然後小小隻的抱著毛線球轉來轉去的那種。像是小球那樣的肥貓就不太適合她了。

還有,我覺得恬梅真的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她的漂亮大概可以跟我比。我是那種天真溫柔聰明美麗的那種美,她的美麗就像是古典美人斯文優雅的那種美,就好像是她在台上的時候,四週圍就會開出很多朵玫瑰花。

「老師?老師?」

她拍拍在旁邊睡暈了導師,導師顯然還沒有起床,我要是他的話,會在這種精神不繼的情況下自行宣布下課。可惜沒有這種好事。

「老師不起床的話,我就自己選位置坐囉。」

恬梅走下講台,提著她的書包,往最後一排走去。

她越來越靠近我和軍刀所在的地方,軍刀旁靠窗的那個位置剛好是空的。而那一排特別短,因為位置後面剛好是紙類回收桶。這個邊角的座位通常都是空的。班上同學不要的報紙什麼的就隨便堆在那個上面,供大家拿去看。軍刀也常在那裡藏著他奇怪的漫畫。

她就坐在紙類回收桶前面。軍刀的旁邊。把那個空位置上的東西清理了一下,就自己坐了下來。

「啊,那本是我的漫畫。」

「甜美的蜜桃?糖漬的少女果實?」恬梅拿起兩本上面畫著裸女穿著圍裙還有清涼小褲褲的漫畫:「好可愛的名字喔。」

「喂喂,快拿給我。」軍刀把她手上的那兩本東西搶下來:「還有妳裙子上那點白色的是什麼?」

「白色的?」恬梅輕輕低下頭,拉起裙子的一角:「我想起來了!那是前幾天坐在油漆沒乾的椅子上沾到的。」

「什麼油漆沒乾的椅子?」

我看見軍刀的臉微微的紅了,因為恬梅把裙子往上面拉了好幾公分,說難聽點,大概拉出了大約半截大腿的高度。這種好事大概是只有「甜美的蜜桃」和「糖漬的少女果實」這種書中才會有的情節。

問題是恬梅完全不自覺,她的表情並沒有半點奇怪,甚至還有點呆呆的。

「就是呀,因為租的房子裡,有張木頭的椅子黑黑的,看起來像是髒了,所以我就用白色油漆把它們都刷成白色,可是我不小心忘了這件事,坐上那張椅子,結果跟學校買的裙子就沾上漆了。」恬梅笑得很開心:「我應該在上面貼油漆未乾給自己看的呢。」

她該不會真的這麼呆吧?我的天呀。



「考英文!」

突然導師像是僵屍似的從桌面上跳起來。

「啊?」全班頓時臉色再度刷白。怎麼突然爬起來說要考英文?

「哈哈哈!我就是要讓你們誤以為老師已經昏睡了。然後等著看你們會不會自行宣佈下課。」導師按按睡得發紅的額頭,我大概可以跟你賭五個軍刀的腦袋,他絕對,絕對有睡著過,現在說的話根本就是在瞎扯:「結果證明你們都是乖孩子,那老師就要好好獎勵你們,這次考課文的內容。」

「什麼嘛!」

「他真的睡著了嗎?」

班上同學議論紛紛,聽得出來百分之六十五的聲音都猜老師真的睡死了。只是突然做惡夢或者是春夢破滅(男生們普遍的猜測),被黑魔法詛咒(小琳的猜測)。而醒過來突然決定要考試,以便繼續睡他的回籠覺。

「你們老師好有趣哦,原來他早就想到了。」

恬梅的語氣很意外的樣子。

「是,是啊。」軍刀顯得有點無奈。

我想軍刀大概拿她沒辦法,這個女孩呆到不太可能跟他吵嘴,他欺負女生的方法也沒有一套適合用在她的身上。

沒多久我就接到了奇怪的考卷,考卷上是課本的翻譯題沒錯,不過是簡單得可以的舊題目,老師果然一如班上同學所猜測的又再度睡了回去,由於這次的題目很簡單,大家都很快的寫完了。便又開始討論起別的事情來。有些人在討論禮拜天要去哪裡玩,週六的活動。而小琳則趴在桌子底下畫符咒。

我看到軍刀偷偷的,翻著他手上的那本「糖漬的少女果實」。

「你看的那本書好像很有趣耶。」

「不要一直看我在做什麼。」軍刀顯得有點受不了她。

「可是她也在看你在做什麼呀。」恬梅指著我。

可惡,沒事指我幹嘛?我偷看他看A漫的蠢樣不行呀?

「桌子?」

「沒事沒事,我是在看她呀。」

我隔著軍刀對著恬梅微笑,恬梅也給了我一個可愛的微笑。四週長滿玫瑰花似的那種微笑。

「為什麼要看我呢?」恬梅笑著問我。

「因為妳長得很可愛呀。」

我根本只是想掩飾我在偷窺軍刀看A漫的蠢樣。他看A漫的表情很有趣,那種專注的態度就像是科學家在研究化學藥品,數學家在計算公式。有人這樣看A漫倒是絕無僅有。

「真的真的?」

其實「為什麼妳這麼好騙?」這是我最想問她的問題。

沒過多久,大概是因為班上太吵,形同自行宣布下課,打擾了老師的睡眠,所以他又像僵屍似的跳了起來。

「把考卷往前面傳!」老師用力的宣布,接著又趴了回去。

「我一定要用黑魔術詛咒他。」小琳握著魔法書,惡狠狠的說。

「妳才知道!」

我伸手把後面的考卷接過來。發現考卷的上面竟然有一行藍色的小字。

「對不起。」

對不起?是玲寫的?她還在旁邊畫了一張小小的桌子。

我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看見玲正在對著我微笑。

「昨天的事情對不起了。還有今天的事。」玲說。

「唔......」

我沒想到會這樣,她怎麼突然想到要跟我道歉呢?



「因為我不小心把事情跟他講,結果就變得很糟,真的很對不起。」玲說:「我並沒有對妳那麼生氣。」

「我也對妳不太生氣。」我說:「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

是因為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麼吧,我想。

今天也許軍刀或者是我被扯進去的話,那可能我們會對她很生氣,不過,也不能完全怪玲,基本上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我們自己不對。本來就不應該作弊的。

只是我不希望,因為我惹了什麼人,所以他才把某件事情說出去,然後造成我和軍刀,或者是其它的朋友都被牽扯進去,這是很不愉快的感覺。

「其實原因都是因為漢聲,並不是因為我,妳可以理解嗎?」

「漢聲他怎麼了?」

「他其實在心態上有點奇怪,對於他身邊的人事。現在這樣說好了,如果有個人常常寫信,甚至寫到別班老師那裡,然後如果不知道那個人的老師是誰的話,就全部的導師都給他發一份。控訴某某人如何如何的掃地不認真,上課說話,妳會不會覺得這個人很奇怪?」

「是蠻奇怪,只是為什麼會這樣?」

「那都是因為我的關係......」玲低著頭:「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

「妳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

看見玲難過的樣子,我也不好意思多問她一句話。

她和漢聲分手的原因,班上始終沒有人知道,漢聲也沒有講過半個字。照理說他不管是自己或是別人的消息,都會隨便亂編亂講,唯獨對於這件事,他一字也不提。

「總之,我以後不會再跟漢聲隨便說這些事情了,我的事情要是給他知道,他就會很激動的想要幫我出氣。」玲說:「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總是把我的事情也當成他自己的事情,這次牽累了妳,對不起。」

「妳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我知道。」

玲有一種看不出的勞累和憔悴,以往我都很少注意她,甚至覺得她最近只是和軍刀一樣,因為掛網而變得無精打采,現在感覺差很多,她比昨天顯得更累了。

改完玲的考卷,我輕輕的放在她的桌上,玲睡得很熟很熟。



放學的時候我依了軍刀的約,到了工藝社去。工藝社雜亂的木材只能以災區來形容,那並不是什麼藝術,是荒地,是垃圾堆和回收場。而且更讓人生氣的是,明明叫我來,軍刀自己卻還沒到。眼看時間已經到了五點半,只有我和一個看起來有點文弱的學弟先到。

學弟是真的斯文得很,手臂很瘦。長得不太高,給人的感覺他投錯了胎,如果投到女生的胎應該是個嬌小可愛的女孩。他愣愣的站在那裡,只有我們兩個對望。

「時間明明說是五點半呀,妳是新加入的學姐?」

「我不是這個社團的人,我只是被撿來幫忙的倒霉蛋。」我說。

「我是新加入的社員。」學弟嘆了口氣:「唉,早知道應該待在家政社。」

「家政社?」

對對對,我想這麼說,你比較適合待在家政社跟女孩子們在一起。不要來工藝社這種地方跟臭男人一樣做奴工,尤其是他們還遲到企圖把工作丟給一個斯文溫柔美麗的少女和可憐的文弱男孩的時候,更不宜來參加這種見鬼的社團。

「那你為什麼轉社來做工藝?」我問他。

「我覺得轉換不同的社團,可以接觸很多不同的人。」學弟說:「如果我能參加多點社團的話,我會盡量去參加。才不會想要只待在同一個社團。」

我是寧可不參加社團就在家裡睡覺。我想。雖然像我這樣的美少女要多才多藝,可是睡眠不足是美容的大敵,美少女要多花點時間在休息上,而不是搬木頭和煮東西把臉弄得黑黑的都是油漬,提早成為年紀大的黃臉婆。

「你真是認真呀。」我只能這麼說。

「學姐,這麼多東西要我們兩個整理嗎?」他看著那堆木頭。

哼!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排除偷偷趁圓磨機開著的時候,把死軍刀的腦袋推上去磨。



事實證明,我想的並沒有錯。

我想把軍刀放上圓磨機這件事也沒有錯。因為軍刀一直到五點五十分都還沒出現,而我和學弟看到東西堆成了那樣子,心想大概到晚上八點也不見得整理得完,所以我們兩個就先開始弄了。

學弟只能搬得動兩根木條,至於捆成一堆的鐵片,他動也動不了。而我一次可以搬四根木條,鐵片拿起來也是很簡單的事,我想並不是因為我太強壯,而是因為這個學弟缺乏訓練。

我在想他平常可能都是那種富家少爺或是文弱書生。垃圾應該也是菲傭幫忙提去倒。總之,他看起來很虛弱,非得我幫他一把才行。

「學弟,你還好吧?」

「沒有關係啦。」他笑了笑:「學姐平常應該有常常在運動吧?」

「還好,只是常幫家裡提垃圾。」我想到每天整理紙類那些東西的工作。

「那也不錯呀。」他說:「我小時候身體就很不好,所以對於要用力氣的事情不太行。」

似乎我的猜測錯了。

這樣的話,瘦瘦的他要搬這樣多的東西,我就更看不過去了。

「我來幫你拿這些。」我說:「平常提垃圾還是有訓練。這應該不是問題。」

「我想學好多的事情,不過因為我的身體不夠強壯,所以很多事都不能做。」他說:「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覺得我更需要訓練。現在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了,以前連一根木條都拿不動。學姐沒關係,這些都讓我拿就行了。」

「嗯。」我鬆開了手。

好可愛的學弟,比遲到又遲到的軍刀好太多了。

講話也比軍刀文雅很多,可惜不高不帥,不然應該是個大家都搶著要的好男人。

說到軍刀,我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他會不會因為那個轉學生而拖延了來這裡的時間?

轉學生似乎和他處得還不錯,那個古恬梅。她的個性好像跟軍刀很合得來,雖然才跟軍刀認識不到幾個小時,兩個人就有好多話可以講。

這樣說好了,我覺得,恬梅是跟軍刀一樣奇怪的人。

軍刀看的漫畫,她居然也拿過來看,而且還看得很開心。還傻傻的問軍刀一堆問題。問到軍刀都嫌她有點煩了。雖然軍刀嘴上說煩,可是我卻覺得他很高興,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女生會跟他一起享受那些奇怪的A漫。所以在我的眼中,恬梅並不太像是正常的女孩子。

「軍刀軍刀,為什麼她會被繩子綁起來?」

「唉呀,漫畫就是這樣畫。我也不清楚。」

大部份的神秘問題,軍刀都那樣回答她。

「真的嗎?如果我把小婷也用繩子綁起來呢?」

「不要扯到我頭上!」

我真想敲恬梅的頭,像敲小琳那樣,她卻又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讓我敲不下去。不像小琳老是邪惡的笑容讓我一看就敲。有時候我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對於那些奇怪的漫畫。

然後還有更詭異的事情,英文考卷交換改完之後,軍刀和恬梅一樣,都考了五十八分。

「咦?我也考了五十八分耶。」恬梅拿起考卷。

兩個人錯的地方當然是完全不同,正加反加就剛好都是五十八分。

連考試分數都突然相同,我想這只是巧合而已。

只是這兩個人一見如故的樣子,讓我有點意外就是了。



「咚。」

冷不防,我的後腦袋被敲了一下。

「誰敲我呀!」

「學姐,對不起。」那個瘦瘦的學弟鞠了個大躬,跟我道歉:「有沒有受傷?」

「沒有沒有。」我站起來:「該繼續工作了?」

「學長們來了,不少東西都開始整理了,我們等會工作可以輕鬆一點。」學弟說。

「嗯。」我心裡想著,軍刀大概帶恬梅在學校裡頭繞圈子吧,放學的時候,軍刀好像有說要帶她在校園裡頭參觀。既然這樣的話,他會晚來也是正常的事。

我擔心他幹什麼呢?我應該好好對他發一頓脾氣才對,明明叫我來自己卻不來。在搞什麼鬼?

「學姐,妳在擔心事情嗎?」

「沒有。」我說。

「工作時不專心的話會出事情,這些東西看起來雖然不會刺人,可是要是撞到人的話很危險。」學弟把幾根木條拿起來:「學姐如果有事情煩心的話,先回去,這邊的東西就交給我來弄。」

我突然覺得這輩子沒有被這樣照顧過,平常在家裡頭都是這樣:

「小婷倒垃圾!」

「小婷過來幫忙收碗!」

「今天應該是姐姐收的!」我有時候會這麼說。

「姐姐正在忙。更何況今天應該是妳,昨天她收過了。」

然後我就得拖著一身的疲倦,去把桌子上的碗都給收個乾淨。姐姐雖然有時候會關心我的事,在這些大小事情上,卻不可能幫我做。再累也都是我自己來。

「桌子快來收國文作業!」

「國文成績呢?怎麼還弄不好?」

同樣的,軍刀也是,他不會幫我做這些屬於我的工作。只會拜託我幫他做什麼做什麼。他常常是這樣。只有他的工作會變成我的工作,我卻很少要求他幫我。

套一句話,工作擺在那裡不做,沒有人會幫我搶去做。

我也是不愛開口求人幫忙的人,我可是天真溫柔可愛的美少女,這點小工作不算什麼嘛,每次我想到這一點,就對自己很有信心。卻在無意間做了許多工作,有些也不是自己應該做的事。

美少女應該是只要靠在有錢的帥哥身邊給他疼就好了,不是嗎?

每次想到這點,都覺得很矛盾,在我的生活裡頭,就是充滿了這麼多矛盾的事。

「謝謝你。」我看著這個學弟:「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做陳宜誠。」

「宜誠嗎?」我拍拍他的肩膀:「要好好加油哦,我相信你一定會變得比那些學長還要強壯。」

「我不在乎會不會變得強壯。」他挑起木條:「學姐,這裡就交給我了。」



「妳要去哪裡?」

在走回去的路上,經過一樓的樓梯口,我才碰到剛從上面走下來的軍刀。

「回家。」我說:「你為什麼現在才下來?」

「我有點事情要忙。」

「什麼事情?」我瞪著軍刀:「很好,你叫我來幫忙,自己卻跑得比誰都快,把工作丟給我。你知道我和宜誠搬了多少東西嗎?要不是宜誠很認真幫我,我早就不想管了!」

「對不起,可是我臨時想到,所以......」軍刀好像急著解釋什麼。

隨便你啦,新認識的恬梅又漂亮又可愛不是嗎?比我還溫柔體貼,跟你講話又合得來,你去追她算了,對不起呀,我不想當電燈泡擋在你們中間!

我很生氣,很生氣。氣的是他叫我來幫忙卻放我鴿子。

把我當成了什麼?

「很多事情都是臨時嘛,臨時叫我來幫忙也可以臨時不理我。」我說:「你喜歡誰要跟誰在一起是你家的事,但是,你不要拜託別人幫你忙,自己卻帶頭跑掉。然後把工作賴給我,我最討厭這樣的人了!」

「喂,妳等等!」

「再見!」

我頭也不回的跑往走廊的另一端。把軍刀遠遠的甩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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