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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宮裡面四下走著，尋找這個准考證主人的蹤影。
外面的道場沒有看到她在那邊。
宮裡面很空曠，視角蠻寬廣的。站在中間拜拜的道場，大部份的地方都可以一覽無遺。
如果有遺漏的地方的話，從事務所那條走廊，穿過拱門上到階梯去，就是魚池。只有那個地方道場看不到，除了這裡之外，還有五個大門外面的廣場。
我先試試看魚池，如果兩邊的魚池和廣場都沒有，那大概就是已經先走了。
看來我沒猜錯多少，走近魚池，我看到她在那邊趴著看魚。
「藍瑩小姐。」
我輕輕拍了她的肩膀。
「誰啊？」她嚇了一跳，轉過頭來。
「不認識我了嗎？」
「你就是兩天前的那個亂打電話的混蛋。」她瞪了我一眼：「你這個醜樣子我是不會忘記的。」
「是嗎？我看到妳的准考證喔！放在供桌上。」我說：「該不會妳也要滾鉛筆吧？」
「什麼滾鉛筆？」
「考英文的時候讓神保佑妳多猜對幾題啊！」
「少來了，我哪像你那麼沒用？」
她說是說，不過表情看來有點心虛。
◎
那是第二次見面。
也是奇妙的交集。
我從來沒想到我晚上不經意的行為也會碰到她。
就像我說的，這像是有人佈好的局。而我們正在這個局裡面。
「妳英文不太行嗎？」
「至少會比你好一點吧？」她說：「我高點單字全集可是背了兩次喔！」
這點說來慚愧，那本書我根本翻不到一次。
只因為剛開始嘗試的字母是D，背到daunt就放棄了。
「算了啦，考試前背不完的。背一背大概也會忘吧？」
「來，問你。」她又要出題：「loiter？」
「什麼？」
「中文意思。」
「我哪裡知道？」
「不是我哪裡知道，是別的意思。」
「別耍冰。」我說。
「不對。」她搖搖頭。
「............」我只好呆呆的望著她。
「是閒蕩的意思，就是你常常做的事啦！」
「噗。」我說：「妳為什麼還不回去？在這裡等關門？」
「我只是喜歡看魚。」她說：「人總是要放鬆一下自己。」
「回家看電視不就好了。」
「那就放太鬆了吧？」
「說的也是。」
「我告訴你啊。」她突然盯著我看：「不唸點書光拜拜也沒有用。」
「喔，謝謝妳的忠告。」我惡狠狠的說。
「快要關門了，先生小姐該走了。」一個保全警衛進來。
「他好像把我們看成一對了。」我望著藍瑩，她也用同樣的眼神看我。
一點都不浪漫啊，我想。如果說學伴是學習的絆腳石，那這塊小石子對我的功效似乎是零。
◎
「起來了！」
我被老媽從床上挖起來。
躺在床上不願起來，多少也是沉浸在以前的幻想之中吧？
睜開眼睛，還是不得不面對現實。
「今天要考試了，你還睡！」
「考試？」
我看了一下月曆，前面的十三天已經通通被劃上紅色的叉叉。
四月十四日，研究所考試。
「糟糕！」
我把東西隨便收一收，塞進爛爛的背包裡面。
「你看，你老爸要陪考的早就準備好了，你這考生卻睡得跟什麼一樣。」老媽抱怨著。
「啊，不管了啦！爸，我們快點走！」
我開始把早餐塞進嘴裡。沒有時間想別的事了。
◎
◎(11)
如果說我的家人有什麼沒變的，大概就是我爸。他還是非常的好心而且細心。但是總是挨罵。
挨罵的理由，百分之七十都是多管閒事，而罵他的人，一定是我的老媽。
這件事一點也沒有改變。
「你把我那個東西收到哪去了？」
「哪個東西？」老爸說。
「那個小孩的考卷，你又給我亂收到哪去了？」老媽破口大罵：「收收收，一天到晚喜歡收東西，叫你不要收你偏不聽！」
每次聽到這段話就覺得很想笑，老媽因為事情忙，在上完課後就把小孩子們的考卷大堆大堆的往桌上堆起。
但是爸的話就不一樣，他很細心，而且愛乾淨，看到亂糟糟的總會忍不住要動手收，這個全家好像只有我妹遺傳到，不過現在又似乎不是如此。在這個一年前的世界裡面，我妹的房間跟我的差不多亂。
於是，情況變成這樣，老媽把考卷堆起來，老爸就很認真的在她屁股後面收。
不過人啊，對東西的位置是有記性的。像我記得那本比較政府理論的書亂丟在桌上。你如果幫我收到抽屜，我就會找不到而到處發脾氣，還怪幫我收的人。
這就是老媽的寫照。如果卷子堆成一堆，她就會記得很清楚哪堆下面是哪個小孩的，但是如果被收整齊，喔，那可不行，會鬧家庭革命的。
同樣的事情仍然在家裡每天上演著，這是這個變得怪怪的家讓我能夠安心的地方。我也能慢慢適應，雖然怪怪的，這也是我的家。
◎
「爸，我去看一下座位。」
其實根本不用看，共同教室沒什麼好看的，考自己學校的研究所就是這樣。共同教室每天都看，看考場這碼子事根本不用多費工夫。
只是我得搞清楚我坐在哪一排才重要。
一路衝到公佈欄，原來以為會有方格子座位表。可是居然沒有，只有准考證號碼和考場的簡單對應表。
白跑了一趟，我正準備撤回來。
「那是......」
我的眼前閃過一個身影。就在那一瞬間。
「藍瑩！」
我終於看到了這個世界的藍瑩，她怎麼樣了？跟原來的一年以前一樣嗎？為什麼我打電話都沒有人接？她到底搬到哪去了？
我飛奔過去，卻發現她已經進了共同101教室。
共101教室非常的大。裡面少說有三百個考生的位置，簡單看了一下人群。居然沒有看到她。
「怪了，明明跑進來這邊的不是嗎？」
我從101走出去。就在這時，預備鈴響了起來。
「沒有時間了。」我想：「應該還會再碰到吧？」
這是碰到她的唯一機會嗎？
還是交集的大門已經就此打開？我還有機會再碰到她？
我的心裡在掙扎著，如果忙著找藍瑩，可能研究所也會考不上。那純粹是心情問題。找不到她的話，我就會越來越焦慮。會把科目搞砸的。
「現在找到她的話，大概也不能跟她說什麼。」
當做閃過眼前的幻影吧？我想。
◎
「噗！」
握到考卷，手差點沒滑到。
題目完全一樣。跟那個一年前一樣。
「看來這個地方一樣倒是方便得多。」我笑了起來。這下英文不用用力滾鉛筆了。不是程度增進，純粹只是因為題目一樣而已。
半小時過後，監考人員開始統計到考的人數。
應到人數：155缺考：83到考人數：72
「八十三人缺考？」
我差點驚呼起來，一年前可是十二人缺考而已。
怎麼會變成這樣？座位空曠了好幾個。到考人數還不到一半。
說到這裡，動用共同101也是蠻怪的事情。
一年前根本沒有用到大教室，考這個專業系所的人本來就不多。現在怎麼會一大堆人考？
真是怪到極點了。
◎
◎(12)
晚上十一點。
「痛死了。」
我把手泡在冰水裡，讀著政治學。
明天只剩下這個基本科目，剩下該考的都考得差不多了，幾乎每科題目都一樣，這是值得安慰之處。
但是每科寫起來字數超級多，手痛得要命，差一點沒把手吊起來。特別是食指的地方，上面都磨出繭了，我一定太久沒寫字了才會這樣。
「妹妹，幫個忙，去買OK繃。」
用OK繃把食指保護住，反正撐過明天一科就好了。
「不要。我很忙耶！」妹妹正忙著講電話。
什麼嘛，要是在我以前那個世界的話，才不是這樣呢，沒有溫暖啊，嗚嗚嗚......
「媽幫我去買。」
「自己去。」老媽還是那個表情。
「我是考生耶，拜託。」
「我也忙著重要的事。」老媽說：「招國中的事已經沒有問題了，考完你要幫我教。」
「為什麼我要幫忙啊？」我感到大禍臨頭。
國中生？可不是小鬼耶，而且說不定要教數學，這下怎麼辦？
黑暗的想像圖。
「哥哥數學不會。」
「好爛喔，怎麼會加錯嘛！」
「走啦走啦，去別家補。」
「媽，怎麼要我教？」我緊握著手：「啊，我手好痛，考完說不定就舉不起來了。」
「不要耍我，你考完打格鬥遊戲的時候，食指一定靈活得要命。」老媽馬上把我勉強編出來的理由戳破：「數學不行就好好讀。」
「不行啦！我會把招牌給砸了。」我說。
「大學生不會國中數學，你丟不丟臉？」
「可是......」
「不能逃！」老爸從房間裡走出來：「你要勇敢的面對數學！」
「爸！怎麼你也這個樣子？」兩面夾攻開始了。
「真的不教嗎？」老媽說：「那太可惜了，七個漂亮的國中女生我就只好自己教了。」
「漂亮的國中女生？」我好像聽到了什麼關鍵字。
「當然。」老媽說：「那是家長介紹來的，她們又去拉了兩三個班上同學。」
「這個嘛......其實我也不太討厭數學......」
「那就好，你考完負責教她們數學。」
◎
回到房間之後，我才稍微清醒了一點。
唔，我剛剛答應了什麼？教數學？
我怎麼會幹出這種白痴的事啊？
雖然是七個漂亮的國中女生沒錯，唔，不過沒看到照片......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答應教數學，啊啊啊！
「你為了漂亮的國中小女生去教數學？」
要是藍瑩知道了八成會笑到肚子痛，然後把我一腳踢到學校的湖裡去。
說到這裡，除了那一閃而過之外，今天一直搞到考完，都沒有見到她。
「唉。」
總有個辦法吧？我想。
乾脆到她們BBS班版上去貼尋人好了，但是大四很多版通通堆滿了社團廣告，這些貼廣告的非白痴即呆瓜，都大四老賊了還會有人入社才有鬼。
「雖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但是見得到面就有辦法。」
是這樣想沒錯。但是實際上，我碰到不認識的女生一定是結結巴巴，不知所云。由以前跟藍瑩相處的經驗就知道。
等到手指好一點再擬篇尋人稿好了。
◎
◎(13)
晚上九點。
「你唸書唸累了嗎？」
如果有人會問這個問題是正常的。
我正在唸憲法唸得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快睡死了。嘴裡喃喃唸著晚上的便當內容。
一定是吃得太多了，讀書前最忌吃太多東西，吃多就開始昏沉，血液集中到胃腸。頭腦便呈昏睡狀態。開始想些奇怪的東西。
常常午餐加午睡要一個半小時，快樂的中午就這樣渡過，等到趕唸書的時候，進度百分之百會來不及。至於晚餐吃飽之後就更慘了。
問題是九點耶，這個時間也未免離晚餐遠了點。
結論是，不要牽拖，看到書本想睡覺就說。
「咚！」
「喂，我在叫你，醒了嗎？」
「醒了嗎？醒了嗎？」遙遠的呼喚。還有回音。
「起來囉。」
我從硬木頭桌子上被挖起來。
「媽，我要再多睡一會。今天不上實習，助教得痔瘡。」
「誰是你媽了啊！」頭被敲了一下。
「藍瑩？妳跑來這邊做什麼？」
「看你在睡覺也沒唸書，我們去行天宮吧？」
「妳不是要唸書？」我說：「還有妳不是說我不唸書光拜拜也沒用？」
「走吧！走吧！」藍瑩說：「唸書唸久了會昏的。」
◎
從我們相遇的那天開始，靠著一些不可思議的交集去連結起來的關係。就好像是命運的特殊安排一般。
如果在我惡作劇的時候，她沒有在我的身邊，那或許只是一通單純惡作劇的電話而已。
如果在行天宮時沒有看到那張准考證，或許我也不知道她晚上有跟我一樣的習慣。
而這些都是巧合接起來的鎖鍊，事情一件件的發生。使得我們不斷的交集。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是不是我們有什麼特殊的緣份。」我說：「不然妳想想看，打惡作劇電話的時候為什麼妳剛好就在我的後面？」
「我也不知道啊！」藍瑩說：「我只是想打電話找朋友聊天而已，怎麼知道我前面會剛好站著一個白爛？」
「那准考證的事......」
「那只是拜拜求心安而已。哪像你那種想滾鉛筆的也來拜？」
「妳也要滾的話，記得買四面的那種。」我說：「因為選項只有四個。」
「咳，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嗎？」
我發現我們常常對話不過幾句就開始互相損對方。然後兩邊開始挑對方的毛病，感情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建立起來的。
原來只是說，晚上在圖書館唸書煩得要命，單純想找個人聊天。慢慢的變成說兩個人常常一起行動，在短短的幾週間。一切就演變得很快。
◎
後來我發現，我們兩個人的個性像是一種互補。
或者說是一種制衡，說是相互監督倒也不然，而是個性上的互補作用。可是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哪裡讓我有這種感覺的。
◎
◎(14)
我一邊收拾著房間一邊想以前的事。
地面上有剝一半的衛生紙，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事。還有黏答答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可能是早上喝米漿滴的。
總之，我痛恨白地磚，一個髒點在上面都一清二楚。
「考完了快點給我清房間！」老媽說：「這麼髒，實在是讓人看得受不了。」
「媽，妳的辦公桌還不是一樣亂。」
「什麼亂，那樣我才找得到小孩的考卷。」老媽說：「你一亂就什麼都找不到。我說的對不對？」
如果是一年前的這個時候，藍瑩應該是會幫我整理房間......
當然，她總是一邊罵一邊整理，而且罵得不會比老媽好聽到哪去。
她總是對堆在地上的衛生紙洋蔥球頗有微詞。
「為什麼我上次才整理過又冒出來了？全台灣哪有人像你這樣用衛生紙的？」
「啊，這是個人風格。」我說：「妳不覺得它們滾成一團很可愛嗎？剝衛生紙也充滿了樂趣。」
「少惡心了，還有呢？這又是什麼？原子筆筆蓋？」
「這頂帽子的主人可能已經善終了。」我雙手合十，默哀兩秒。
「那你為何還把這個東西留著，還有這堆書呢？」
「不要放在那邊，我會找不到。」
「這個呢？」她抓著一件東西：「好惡心，上面還黃黃的。」
「妳怎麼亂拿我的內衣褲啊？」
「你自己丟在地上囉，該不會晚上做什麼不乾淨的夢？」
居然有女生這個樣子，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
無論如何，少了這個力量，房間現在要我自己整理。
不單是整理房間而已，我還覺得少了很多東西。
「混蛋！」我說：「早知道就不要說那句話了。」
不過這句話顯然沒有抵抗之前那句「早知道不要做那麼無聊的事」的魔力。
「你在那邊發什麼脾氣？」老媽拉開門：「快點把東西收一收，還有，數學好好先看一看。」
「明天就要教了？」我又被硬拉回了現實。
「對！」老媽顯得信心十足：「要在第二次月考之前，把那些學生的成績拉起來才行。」
「呃，」我發現狀況不對：「媽，問一下，她們的成績原來是怎麼樣的？」
「這是上次月考的成績單。」
「噗！」
到我眼中的一共四張成績單，這些老師都下手殘忍，我懷疑她們用Excel的時候直接依照加總排序，總之第一名到最後一名是從成績單由上往下排下來的，而不是照號碼。
如果打紅勾的就是老媽拉到的學生的話，所有的紅勾都在成績單的中間線以下。
我發現這樣工作可能是凶多吉少。
「媽......她們的成績......」
「就是這樣才有我們發揮的時候。」老媽說：「要是補習班都只收些天才，怎麼看得出成績進步？」
「話是這麼說沒錯。」我說：「但是要馬上拉起來，太難了吧？」
我可以想像得到，拿起她們的課本，可能上面都是一片空白，不，更糟糕的是上面可能畫著大眼睛的美少女。然後問上課內容，答案都是老師沒有教。
這個麻煩可能不算小。而我即將要面對一個更大的麻煩。
「我要重學數學，啊啊啊啊......」
外面的道場沒有看到她在那邊。
宮裡面很空曠，視角蠻寬廣的。站在中間拜拜的道場，大部份的地方都可以一覽無遺。
如果有遺漏的地方的話，從事務所那條走廊，穿過拱門上到階梯去，就是魚池。只有那個地方道場看不到，除了這裡之外，還有五個大門外面的廣場。
我先試試看魚池，如果兩邊的魚池和廣場都沒有，那大概就是已經先走了。
看來我沒猜錯多少，走近魚池，我看到她在那邊趴著看魚。
「藍瑩小姐。」
我輕輕拍了她的肩膀。
「誰啊？」她嚇了一跳，轉過頭來。
「不認識我了嗎？」
「你就是兩天前的那個亂打電話的混蛋。」她瞪了我一眼：「你這個醜樣子我是不會忘記的。」
「是嗎？我看到妳的准考證喔！放在供桌上。」我說：「該不會妳也要滾鉛筆吧？」
「什麼滾鉛筆？」
「考英文的時候讓神保佑妳多猜對幾題啊！」
「少來了，我哪像你那麼沒用？」
她說是說，不過表情看來有點心虛。
◎
那是第二次見面。
也是奇妙的交集。
我從來沒想到我晚上不經意的行為也會碰到她。
就像我說的，這像是有人佈好的局。而我們正在這個局裡面。
「妳英文不太行嗎？」
「至少會比你好一點吧？」她說：「我高點單字全集可是背了兩次喔！」
這點說來慚愧，那本書我根本翻不到一次。
只因為剛開始嘗試的字母是D，背到daunt就放棄了。
「算了啦，考試前背不完的。背一背大概也會忘吧？」
「來，問你。」她又要出題：「loiter？」
「什麼？」
「中文意思。」
「我哪裡知道？」
「不是我哪裡知道，是別的意思。」
「別耍冰。」我說。
「不對。」她搖搖頭。
「............」我只好呆呆的望著她。
「是閒蕩的意思，就是你常常做的事啦！」
「噗。」我說：「妳為什麼還不回去？在這裡等關門？」
「我只是喜歡看魚。」她說：「人總是要放鬆一下自己。」
「回家看電視不就好了。」
「那就放太鬆了吧？」
「說的也是。」
「我告訴你啊。」她突然盯著我看：「不唸點書光拜拜也沒有用。」
「喔，謝謝妳的忠告。」我惡狠狠的說。
「快要關門了，先生小姐該走了。」一個保全警衛進來。
「他好像把我們看成一對了。」我望著藍瑩，她也用同樣的眼神看我。
一點都不浪漫啊，我想。如果說學伴是學習的絆腳石，那這塊小石子對我的功效似乎是零。
◎
「起來了！」
我被老媽從床上挖起來。
躺在床上不願起來，多少也是沉浸在以前的幻想之中吧？
睜開眼睛，還是不得不面對現實。
「今天要考試了，你還睡！」
「考試？」
我看了一下月曆，前面的十三天已經通通被劃上紅色的叉叉。
四月十四日，研究所考試。
「糟糕！」
我把東西隨便收一收，塞進爛爛的背包裡面。
「你看，你老爸要陪考的早就準備好了，你這考生卻睡得跟什麼一樣。」老媽抱怨著。
「啊，不管了啦！爸，我們快點走！」
我開始把早餐塞進嘴裡。沒有時間想別的事了。
◎
◎(11)
如果說我的家人有什麼沒變的，大概就是我爸。他還是非常的好心而且細心。但是總是挨罵。
挨罵的理由，百分之七十都是多管閒事，而罵他的人，一定是我的老媽。
這件事一點也沒有改變。
「你把我那個東西收到哪去了？」
「哪個東西？」老爸說。
「那個小孩的考卷，你又給我亂收到哪去了？」老媽破口大罵：「收收收，一天到晚喜歡收東西，叫你不要收你偏不聽！」
每次聽到這段話就覺得很想笑，老媽因為事情忙，在上完課後就把小孩子們的考卷大堆大堆的往桌上堆起。
但是爸的話就不一樣，他很細心，而且愛乾淨，看到亂糟糟的總會忍不住要動手收，這個全家好像只有我妹遺傳到，不過現在又似乎不是如此。在這個一年前的世界裡面，我妹的房間跟我的差不多亂。
於是，情況變成這樣，老媽把考卷堆起來，老爸就很認真的在她屁股後面收。
不過人啊，對東西的位置是有記性的。像我記得那本比較政府理論的書亂丟在桌上。你如果幫我收到抽屜，我就會找不到而到處發脾氣，還怪幫我收的人。
這就是老媽的寫照。如果卷子堆成一堆，她就會記得很清楚哪堆下面是哪個小孩的，但是如果被收整齊，喔，那可不行，會鬧家庭革命的。
同樣的事情仍然在家裡每天上演著，這是這個變得怪怪的家讓我能夠安心的地方。我也能慢慢適應，雖然怪怪的，這也是我的家。
◎
「爸，我去看一下座位。」
其實根本不用看，共同教室沒什麼好看的，考自己學校的研究所就是這樣。共同教室每天都看，看考場這碼子事根本不用多費工夫。
只是我得搞清楚我坐在哪一排才重要。
一路衝到公佈欄，原來以為會有方格子座位表。可是居然沒有，只有准考證號碼和考場的簡單對應表。
白跑了一趟，我正準備撤回來。
「那是......」
我的眼前閃過一個身影。就在那一瞬間。
「藍瑩！」
我終於看到了這個世界的藍瑩，她怎麼樣了？跟原來的一年以前一樣嗎？為什麼我打電話都沒有人接？她到底搬到哪去了？
我飛奔過去，卻發現她已經進了共同101教室。
共101教室非常的大。裡面少說有三百個考生的位置，簡單看了一下人群。居然沒有看到她。
「怪了，明明跑進來這邊的不是嗎？」
我從101走出去。就在這時，預備鈴響了起來。
「沒有時間了。」我想：「應該還會再碰到吧？」
這是碰到她的唯一機會嗎？
還是交集的大門已經就此打開？我還有機會再碰到她？
我的心裡在掙扎著，如果忙著找藍瑩，可能研究所也會考不上。那純粹是心情問題。找不到她的話，我就會越來越焦慮。會把科目搞砸的。
「現在找到她的話，大概也不能跟她說什麼。」
當做閃過眼前的幻影吧？我想。
◎
「噗！」
握到考卷，手差點沒滑到。
題目完全一樣。跟那個一年前一樣。
「看來這個地方一樣倒是方便得多。」我笑了起來。這下英文不用用力滾鉛筆了。不是程度增進，純粹只是因為題目一樣而已。
半小時過後，監考人員開始統計到考的人數。
應到人數：155缺考：83到考人數：72
「八十三人缺考？」
我差點驚呼起來，一年前可是十二人缺考而已。
怎麼會變成這樣？座位空曠了好幾個。到考人數還不到一半。
說到這裡，動用共同101也是蠻怪的事情。
一年前根本沒有用到大教室，考這個專業系所的人本來就不多。現在怎麼會一大堆人考？
真是怪到極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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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晚上十一點。
「痛死了。」
我把手泡在冰水裡，讀著政治學。
明天只剩下這個基本科目，剩下該考的都考得差不多了，幾乎每科題目都一樣，這是值得安慰之處。
但是每科寫起來字數超級多，手痛得要命，差一點沒把手吊起來。特別是食指的地方，上面都磨出繭了，我一定太久沒寫字了才會這樣。
「妹妹，幫個忙，去買OK繃。」
用OK繃把食指保護住，反正撐過明天一科就好了。
「不要。我很忙耶！」妹妹正忙著講電話。
什麼嘛，要是在我以前那個世界的話，才不是這樣呢，沒有溫暖啊，嗚嗚嗚......
「媽幫我去買。」
「自己去。」老媽還是那個表情。
「我是考生耶，拜託。」
「我也忙著重要的事。」老媽說：「招國中的事已經沒有問題了，考完你要幫我教。」
「為什麼我要幫忙啊？」我感到大禍臨頭。
國中生？可不是小鬼耶，而且說不定要教數學，這下怎麼辦？
黑暗的想像圖。
「哥哥數學不會。」
「好爛喔，怎麼會加錯嘛！」
「走啦走啦，去別家補。」
「媽，怎麼要我教？」我緊握著手：「啊，我手好痛，考完說不定就舉不起來了。」
「不要耍我，你考完打格鬥遊戲的時候，食指一定靈活得要命。」老媽馬上把我勉強編出來的理由戳破：「數學不行就好好讀。」
「不行啦！我會把招牌給砸了。」我說。
「大學生不會國中數學，你丟不丟臉？」
「可是......」
「不能逃！」老爸從房間裡走出來：「你要勇敢的面對數學！」
「爸！怎麼你也這個樣子？」兩面夾攻開始了。
「真的不教嗎？」老媽說：「那太可惜了，七個漂亮的國中女生我就只好自己教了。」
「漂亮的國中女生？」我好像聽到了什麼關鍵字。
「當然。」老媽說：「那是家長介紹來的，她們又去拉了兩三個班上同學。」
「這個嘛......其實我也不太討厭數學......」
「那就好，你考完負責教她們數學。」
◎
回到房間之後，我才稍微清醒了一點。
唔，我剛剛答應了什麼？教數學？
我怎麼會幹出這種白痴的事啊？
雖然是七個漂亮的國中女生沒錯，唔，不過沒看到照片......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答應教數學，啊啊啊！
「你為了漂亮的國中小女生去教數學？」
要是藍瑩知道了八成會笑到肚子痛，然後把我一腳踢到學校的湖裡去。
說到這裡，除了那一閃而過之外，今天一直搞到考完，都沒有見到她。
「唉。」
總有個辦法吧？我想。
乾脆到她們BBS班版上去貼尋人好了，但是大四很多版通通堆滿了社團廣告，這些貼廣告的非白痴即呆瓜，都大四老賊了還會有人入社才有鬼。
「雖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但是見得到面就有辦法。」
是這樣想沒錯。但是實際上，我碰到不認識的女生一定是結結巴巴，不知所云。由以前跟藍瑩相處的經驗就知道。
等到手指好一點再擬篇尋人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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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晚上九點。
「你唸書唸累了嗎？」
如果有人會問這個問題是正常的。
我正在唸憲法唸得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快睡死了。嘴裡喃喃唸著晚上的便當內容。
一定是吃得太多了，讀書前最忌吃太多東西，吃多就開始昏沉，血液集中到胃腸。頭腦便呈昏睡狀態。開始想些奇怪的東西。
常常午餐加午睡要一個半小時，快樂的中午就這樣渡過，等到趕唸書的時候，進度百分之百會來不及。至於晚餐吃飽之後就更慘了。
問題是九點耶，這個時間也未免離晚餐遠了點。
結論是，不要牽拖，看到書本想睡覺就說。
「咚！」
「喂，我在叫你，醒了嗎？」
「醒了嗎？醒了嗎？」遙遠的呼喚。還有回音。
「起來囉。」
我從硬木頭桌子上被挖起來。
「媽，我要再多睡一會。今天不上實習，助教得痔瘡。」
「誰是你媽了啊！」頭被敲了一下。
「藍瑩？妳跑來這邊做什麼？」
「看你在睡覺也沒唸書，我們去行天宮吧？」
「妳不是要唸書？」我說：「還有妳不是說我不唸書光拜拜也沒用？」
「走吧！走吧！」藍瑩說：「唸書唸久了會昏的。」
◎
從我們相遇的那天開始，靠著一些不可思議的交集去連結起來的關係。就好像是命運的特殊安排一般。
如果在我惡作劇的時候，她沒有在我的身邊，那或許只是一通單純惡作劇的電話而已。
如果在行天宮時沒有看到那張准考證，或許我也不知道她晚上有跟我一樣的習慣。
而這些都是巧合接起來的鎖鍊，事情一件件的發生。使得我們不斷的交集。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是不是我們有什麼特殊的緣份。」我說：「不然妳想想看，打惡作劇電話的時候為什麼妳剛好就在我的後面？」
「我也不知道啊！」藍瑩說：「我只是想打電話找朋友聊天而已，怎麼知道我前面會剛好站著一個白爛？」
「那准考證的事......」
「那只是拜拜求心安而已。哪像你那種想滾鉛筆的也來拜？」
「妳也要滾的話，記得買四面的那種。」我說：「因為選項只有四個。」
「咳，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嗎？」
我發現我們常常對話不過幾句就開始互相損對方。然後兩邊開始挑對方的毛病，感情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建立起來的。
原來只是說，晚上在圖書館唸書煩得要命，單純想找個人聊天。慢慢的變成說兩個人常常一起行動，在短短的幾週間。一切就演變得很快。
◎
後來我發現，我們兩個人的個性像是一種互補。
或者說是一種制衡，說是相互監督倒也不然，而是個性上的互補作用。可是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哪裡讓我有這種感覺的。
◎
◎(14)
我一邊收拾著房間一邊想以前的事。
地面上有剝一半的衛生紙，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事。還有黏答答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可能是早上喝米漿滴的。
總之，我痛恨白地磚，一個髒點在上面都一清二楚。
「考完了快點給我清房間！」老媽說：「這麼髒，實在是讓人看得受不了。」
「媽，妳的辦公桌還不是一樣亂。」
「什麼亂，那樣我才找得到小孩的考卷。」老媽說：「你一亂就什麼都找不到。我說的對不對？」
如果是一年前的這個時候，藍瑩應該是會幫我整理房間......
當然，她總是一邊罵一邊整理，而且罵得不會比老媽好聽到哪去。
她總是對堆在地上的衛生紙洋蔥球頗有微詞。
「為什麼我上次才整理過又冒出來了？全台灣哪有人像你這樣用衛生紙的？」
「啊，這是個人風格。」我說：「妳不覺得它們滾成一團很可愛嗎？剝衛生紙也充滿了樂趣。」
「少惡心了，還有呢？這又是什麼？原子筆筆蓋？」
「這頂帽子的主人可能已經善終了。」我雙手合十，默哀兩秒。
「那你為何還把這個東西留著，還有這堆書呢？」
「不要放在那邊，我會找不到。」
「這個呢？」她抓著一件東西：「好惡心，上面還黃黃的。」
「妳怎麼亂拿我的內衣褲啊？」
「你自己丟在地上囉，該不會晚上做什麼不乾淨的夢？」
居然有女生這個樣子，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
無論如何，少了這個力量，房間現在要我自己整理。
不單是整理房間而已，我還覺得少了很多東西。
「混蛋！」我說：「早知道就不要說那句話了。」
不過這句話顯然沒有抵抗之前那句「早知道不要做那麼無聊的事」的魔力。
「你在那邊發什麼脾氣？」老媽拉開門：「快點把東西收一收，還有，數學好好先看一看。」
「明天就要教了？」我又被硬拉回了現實。
「對！」老媽顯得信心十足：「要在第二次月考之前，把那些學生的成績拉起來才行。」
「呃，」我發現狀況不對：「媽，問一下，她們的成績原來是怎麼樣的？」
「這是上次月考的成績單。」
「噗！」
到我眼中的一共四張成績單，這些老師都下手殘忍，我懷疑她們用Excel的時候直接依照加總排序，總之第一名到最後一名是從成績單由上往下排下來的，而不是照號碼。
如果打紅勾的就是老媽拉到的學生的話，所有的紅勾都在成績單的中間線以下。
我發現這樣工作可能是凶多吉少。
「媽......她們的成績......」
「就是這樣才有我們發揮的時候。」老媽說：「要是補習班都只收些天才，怎麼看得出成績進步？」
「話是這麼說沒錯。」我說：「但是要馬上拉起來，太難了吧？」
我可以想像得到，拿起她們的課本，可能上面都是一片空白，不，更糟糕的是上面可能畫著大眼睛的美少女。然後問上課內容，答案都是老師沒有教。
這個麻煩可能不算小。而我即將要面對一個更大的麻煩。
「我要重學數學，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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