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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有點好笑,你從哪裡聽到我殺過人。」

羽詩以急促的語氣吐出這串話語。

「死者告訴我的。」

士偉壓低了聲音,羽詩馬上回嘴。

「你自己心理有鬼,考試壓力太大了,去看醫生吧!」

「我的確該看醫生,看到和服的束帶掉在地上,覺得很不舒服。」

「你說什麼?」

啪的一聲,士偉切斷電話。

羽詩看著圖書館的窗玻璃,半透明的窗玻璃上籠罩著水氣,水氣彷彿聚集成為人形,一個個亮白的人形在她背後朝她逼近,她往前走去,手掌在玻璃上亂抹,將那些讓她不舒服的水氣抹淨,水氣又很快的蓋了上去,像是除不完的野草。

「該處理一下了。」

羽詩離開圖書館,走回自己吵吵鬧鬧的教室。

《AM 8:40》

「請大家注意,第三點,因為園遊會活動基於校園安全,所以,我們所有二樓管制,時間是十點鐘,校慶大會結束後,我們會給同學上樓梯整理東西,還有班級在講話,等下我就留班級,二年十五班在講什麼……」

「真無聊,教官是還要講多久!」

華慧看著整理得差不多了的桶子。

園遊會的攤位這樣布置下來算很快的,算是完成了大半,旁邊還有攤位沒整理好,說起來,大部份的攤位整理都和華慧無關,都是別人做的,華慧這身看板娘裝扮跑來跑去不太容易。

即使是這樣,她還是在換上木屐之前,跑上三樓去找德銘,還把他給拖了下來,正確而言,是德銘自己要跟她下來,她對於德銘死跟到底的做法相當不解。

「喂!你幹嘛跟到我們班攤位啊,去準備聯展啦。」

「我們攝影社的部份已經弄好了。」

「那就回到你們班的位置去啊。」

「我待在這裡幫忙不行嗎?我們班的部份我也弄好了。」

「真是的,好煩噢。」

華慧用嫌惡的眼神看著德銘,讓德銘感到沮喪,他心裡很喜歡華慧,以前一年級的時候,華慧在攝影社時坐在他旁邊,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長長的頭髮綁成馬尾,長長的睫毛與水亮的大眼睛盯著他看,德銘覺得她真的是個很有吸引力的女孩。

至於德銘,華慧覺得他可愛,可愛歸可愛,接下來就是他的苦難生涯。

「幫我拍幫我拍。」

「要拍得很漂亮哦,我要放網誌的。」

「再調一下角度嘛!」

德銘成了她的專屬攝影師,說好聽是專屬攝影師,說難聽就是奴隸了。

華慧從來不曾對德銘表示出「好感」,還好德銘是只要待在她身邊就很滿意的類型,華慧罵他打他都不太要緊,他比較覺得難受的是,華慧講其它男生的事。

有些男生明明就長得不怎麼樣,也沒有什麼才華可言,華慧偏偏就很愛那樣的男生,總是跟德銘說某個男生真是帥,甚至還想過要寫情書給他們。

「喂,德銘,你看到了嗎?」

德銘想事情的時候,華慧突然問他問題。

她的語氣中帶著驚恐,指著裝燒仙草的桶子。

「看到什麼?」

在德銘的眼中,桶子很平靜的放在那裡,蓋子蓋得好好的。

「難道……」

華慧凝視著桶子。

桶子在她的眼前,緩緩的伸出了一隻手。

沾滿血液的,呈現赤紅色的手臂與手掌,正推開裝仙草的桶蓋,手臂的指尖與指甲縫中都是血,似乎受到某種壓力似的呈現青紫色,它長長的手指指著華慧的臉,如同長蛇般彎曲得從桶子裡伸出。

置於陰暗處的桶子,先是伸出了一隻手。

爾後是第二隻、第三隻、第五隻,密密麻麻的手臂塞出桶外。

「啊!」

華慧厲聲尖叫,她的眼前陷入黑暗。

《AM 8:47》

華慧被送到了保健室。

她只問了德銘關於燒仙草桶子的事情之後,就尖叫一聲昏了過去。

她的同學叫了教官,匆忙的把她帶到保健室去,非親非故的德銘當然無法接近她,德銘只趁著混亂中打開方才華慧指的那個燒仙草的桶子,他還拿杓子進裡頭攪了好幾下,什麼也沒發現。

臨走前,德銘突然想起早上拍的照片,便也拿起相機朝著桶子拍了拍。

跟早上相同,他匆匆忙忙的握著照片,回到攝影社。

沒有半個鬼影,不像之前那樣拍到死亡的女孩身影,他只有拍到紅黑色的液體浮在黑黑的仙草水面上,德銘感到有些作嘔,他心想絕不再接近那桶被污染的仙草桶了,紅黑色液體渲染成怪異的紋路,簡直是有人將血液滴入了仙草桶中,只有未被溶解的血漿才會形成那樣的色澤。

德銘放下照片,他聽到窗上有敲擊的聲音。

「扣扣。」

攝影社的窗玻璃上,有著沉悶的敲擊聲。

他轉頭看去,窗外並沒有任何人影,只有略微陰沉的天色,將要下雨的天空。

「扣扣。」

聲音又響了一次,德銘後退了幾步,他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不只是窗玻璃被敲,桌椅、抽屜也有敲門的悶響。

「扣扣!扣扣!扣扣!」

德銘使勁拉開抽屜,抽屜裡也沒有東西,他明明記得聲音是抽屜裡傳出,窗子他也檢查過,明明沒有東西在敲,敲擊聲卻同步迴蕩四處,沉悶的扣扣、扣扣聲急促的敲著。

他想到那張女鬼的照片,於是走到照片前。

照片還是呈現出原來的慘死女屍樣貌,女屍的手竟呈現彎曲。

她彎曲的手指對準了鏡頭,如同在敲擊攝影鏡頭的動作。

《AM 8:51》

士偉坐在教室裡,跟羽詩通完電話後,他感到很不安。

他原本不想管這件事了,卻對那樣的景象放不下心,才回到教室沒多久,他就昏沉沉的想睡,趴在桌上趴了沒幾下,那只掉在地上的束帶和讓他難受的怪異燒仙草桶畫面,又回到他的心裡來。

怎麼想都覺得自己想太多了,他想。

然而他才趴了沒多久,就感覺手像被什麼東西銬住般動彈不得。

班上同學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他想爬起來,想從椅子上坐起來,那股力量卻不放過他,緊壓著他的身體不放,他的眼睛也睜不開,眼前整片漆黑,呼吸變得急促,他只能「聽」和「聞」到身邊發生的事情。

「咚。」

起先是門被打開,東西被拖出來的聲音,沙沙、沙沙的拖行聲,並沒有很大的聲響,「東西」的味道很奇特,除了血的味道之外,還有股淡淡的香氣和木頭的氣味,香氣聞起來像是女孩子用的香水,木頭是新刨下來的木屑。

物體被拖行了一陣子,接著聽到水聲。

嘩啦嘩啦的水聲,拖東西的人把水龍頭轉到最大。

皮膚的觸感,使士偉感受到蒸氣的熱度。

「這樣可以嗎?」

「我已經跟鄰居說過要做土木工程,沒問題的。」

說土木工程那句話的是沉重的男音,而詢問的人是個女孩子的聲音。

緊接著是「嘩啦」一聲,物體被擲進水中的響聲。

「誰知道她會這樣就死了,我只是要給她個教訓而已。」

女孩子的聲音說,士偉又聽到鐵器撞擊的聲音,還有男子的說話聲。

「集中在這裡一次放光,比較好處理。」

「能進水嗎?」

「應該可以,它本身就是水電的器材,防水只是基本。」

男子說著,士偉聽到劇烈的鑽頭聲。

「滋滋滋滋」的高分貝聲響,銳利到士尾想要掩住耳朵,空氣中的血腥味逐漸變重,還混合著物體燒焦的味道,怪異的臭氣使得他的嗅覺受到摧殘。

「誰知道她會這樣就死了。」

這句話不斷的在他耳邊重覆,重覆了不知成千上百遍。

拘束身體的怪異力量,在這時候終於放開他,班上同學的說話聲,教室的喧囂,緩緩回到他的耳邊,士偉從座位上起來時,全身虛脫的感覺又來了,坐在他旁邊的女生好心問他「怎麼了?要不要回家休息?」

他也很想回家休息,很想很想,倘若他回家休息,沒有好好查明此事,他鐵定又會不知道被騷擾幾次,「夢」裡的那個聲音是羽詩的聲音,他對羽詩的聲音印象頗深,畢竟在一起相處了一年。

可是,羽詩就算做了多少誇張的事情都好,也不至於殺人,夢或是幻覺中的聲響太過可怕,簡直不像是真的,那根本就是分屍案的現場。

他想,質問羽詩有沒有殺人,絕對會被當成神經病。

果然在打給羽詩電話之後,她的態度就是否認和加上把他當成瘋子,羽詩也不知道和服束帶的事情,雖然在她聽到士偉說這件事的時候,她的聲音有明顯的抬高。

她就算不知道,也和這件事情有些關係。

「士偉,外面有人找你。」

他的同學對他說,士偉往窗外看去。

羽詩正站在教室門邊對他揮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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