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中央街道,第二區新學院樓外。
「那是什麼?」
「用鼻子看也知道那是喪屍吧。」
小亞拿著的袋中都是湯匙,她手邊也沒什麼有效的武器可用。
唯一能用的只剩下湯匙,她的旁邊是羅莎,來自學院的女孩。
這女孩坐牢不知坐了多久,要不是小亞在對抗「那些東西」時與羅莎巧遇,她還以為羅莎仍蹲在偉大公主的大牢裡。
從校區裡衝出來的羅莎,正拿著弩弓,趴在小亞的身邊,兩人躲在高牆後。
「怎麼會有喪屍,而且看起來每個都發白水腫,說是水屍還比較妥當。」
羅莎說著,她提著弩弓躲到比較好的射擊點。
「那它們眼睛會發光難道要叫光屍嗎?」
「感覺上不像是普通的喪屍。」
「喪屍沒有普通和不普通這種問題!」
走在路上的東西,正如她們所見,是喪屍無疑。
它們是傳說中由死靈法師或巫師這類古老職業操作的惡魔,只在兩位數年份的王曆文獻上見其蹤跡,誰知道到了能源石利用的時代還會有它們的存在。
只是走來走去的屍體有幾個和傳說中的喪屍極度不同的特徵,第一,他們沒有領導,看不到死靈法師在哪裡,或許有也找不到下落,第二,他們全身浮腫,不斷的從港口上漂上來,第三,他們的眼睛發著藍色的,像能源石燈的光。
「只有會咬人也會把人也變成喪屍這點普通。」
小亞補充著,被咬的人增加了喪屍的數目,也是造成情況不可收拾的原因。
「這點來講算是比較普通的。」
「跟抓妳的公主殿下一樣普通。」
「小亞妳這混蛋,我早就知道妳是皇室的特務。」
「呃……」
顯然,小亞發現她們的觀念有些落差。
「妳是偷偷跟妮絲講說,我拿她餅乾的事情讓她懷恨在心,所以把我收監了吧,好啦,雖然監獄的居住品質還可以,無緣無故被關起來感覺還是不太好。」
羅莎揉了揉自己的手臂,邊跟小亞抱怨。
「特定犯人的收容監裡面伙食肥肉太多,我手臂都粗了。」
看起來羅莎倒沒有因此而感到悲憤,只是覺得被關起來「感覺不好」。
面對這情況,小亞完全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只有甩了甩自己的湯匙。
「那妳這混蛋就給我去打喪屍!把妳的肥肉練成肌肉!」



來路不明的不死軍團上陸咬人後,軍隊馬上封鎖港口,在水面上大量澆下能源石粉末,放火焚燒,燒了整天的結果,不只沒擋住那些水屍,反而還造成了爆炸,把整個港口都給毀了,被摧毀的港口上,水屍照樣浮到岸邊繼續登陸。
在撒馬斯拉省,一座軍事營地,軍人們拿著刺刀、弓箭,與行走緩慢的不死生物對抗,人們的體力有限,喪屍的體力卻無限,且隨著遺體的數目越多而一直增加,撒馬斯拉的軍人在補給不足的消耗戰下,終於也被逼得往後退去,放棄陣地。
厄特里拉村則將山谷硬是炸開,阻斷了入村的通道,目前該村已斷絕消息,生死不明,只知大群的屍體們塞在山谷間,據報這村子藏了許多法令禁止的火藥,其它村落就沒這樣好運了,谷間的村落成了墳場,屍體們的嚎叫聲不絕於耳。
卡斯托里市以高大的城牆固守,這曾被稱為要塞都市的城市,現在仍關在牆內,城內米糧價格已經漲到百倍以上,喪屍群大多選擇繞過這都市,城牆讓它們接觸不到食物,城內居民卻也因此無法離開,困坐愁城。
在王都周邊的郊區及都市陷落後,王公會即下令關上所有的城門。
不過,為了避免城內陷入圍城的慘境,西北側留下物資的出入口,出入口成了軍隊固守處,面對排山倒海的浮屍大隊,護衛北方的少量王城軍成了絕對的弱勢。
喪屍入侵後第五天凌晨,守軍在王公會指示下,棄守了西入口。
「集合城內所有軍隊,立刻展開遷都,保全行政中心。」
「各重點地帶只能交給人們自行守衛了。」
王公會代議長對禁軍下令,移出皇宮內重要文件後,立刻封鎖皇宮內外。
同時各個政府機關,遷往較南邊的都市聖多美,準備長期抗戰。



龍背上的妮絲平躺著,看著「故事書」上的文字。
在她筆下的那行字之後,多出了銀色的一行文字:
由於災害,王國南方死傷慘重,許多地區不戰自降,不幸的是,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能源石流滿溢的能量附於死體之上,成群結隊的雙眼發光的喪屍由海邊上岸,朝著王都進攻
「喪屍!不會吧!」
我也想這麼說,妮絲聽到這聲音的第一個反應是如此。
「會咬人也會把被咬的人被成喪屍的那種。」
「那樣是普通的喪屍,請大家放心。」
「有什麼好放心的,它是要打頭才會死的那種嗎?」
「能源石流喪屍,眼睛會發光,像會走路的電燈!」
「我想設定那種必須要殺死特定數量的人類才會倒掉的喪屍,它的意思不是打不死,而是說這群喪屍要在殺死足夠的人類後才會全部毀滅。」
這次聲音議論紛紛的,長到妮絲聽到中間就想把它給切了,和之前不同,裡面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就算有價值,她也不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如果它真是個故事,我覺得它像兩個人寫的。」
「另一個小亞」曾經對她這麼說過,當時妮絲不太同意這個說法。
她總覺得這個故事是照著她寫的而來,就真的只是補正她的故事線。
會導致不幸的原因是由於她寫了不合理的故事。
「不是爆炸案這麼簡單的事情,還有,它只是大綱。」
不過,之前在「聲音」中,妮絲聽到過這個聲音。
這就像是有個人在說明這個故事,甚至包括自己的故事也被他說明。
他也打算讓故事「不是那麼簡單」。
假使那自動補正系統是個被動的,完全照妮絲的故事予以補充,絕不會加入像是喪屍這種情節,應該是照著妮絲自己寫的句子,如補充和平條約的內容,補充如何保障國王的安全,補充災害後的人際關係,就好像剛開始妮絲寫了故事後,補正系統就開始填上它的合理性,怎樣才會發生被封為「偉大公主」的現象。
從以「合理性」為由,把妮絲的前一個故事否決掉的時候,她就應該知道這點了,另一位寫故事的「他」,甚至還混在討論故事聲音裡頭,主動說明內容。
「公主能移動故事的情況嗎?」
之前的這個問題更讓妮絲確定有另一個「他」。
她不能移動的話,有誰能夠移動和改變故事的內容?
每一條線索都指向這件事,妮絲要見到「他」。
由「他」的態度,妮絲已經可以猜到「他」比較在意的是什麼。
「薩肯,伊特魯樹還有多遠?」
妮絲問著薩肯,薩肯睜著牠的藍色眼珠,朝遠處望去。
「就快了,妮絲小姐,沒有要申請入國許可嗎?」
「之前有想過,但是被拒絕了,我們和娜米塔的關係沒很好耶。」
「就算是公主殿下要看伊特魯樹,他們也不開放啊。」
「看來是把伊特魯樹收歸國有的時候了。」
妮絲說著,她想的「收歸國有」應該是和薩肯想的是同一回事。
「妮絲小姐,要過邊境了。」
「留意邊界,飛高點,邊界守軍的弓應該打不到這種高度。」
薩肯還沒回答,妮絲馬上知道,入國許可和「收歸國有」都不需要。
在這個比最低層的雲朵還高些的地方,她已經看到了伊特魯樹的中段。
中段有些藍色的鳥兒在飛行,牠們稱之為「藍鳥」,是樹區中層的飛行生物。
這還只是中段而已,樹的本體應該比她視線的高度還高。
「薩肯,再高點,我們要降落在樹頂!」
「是,妮絲小姐。」
巨龍揚起了牠的雙翼,往更高的空中飛去。



「這麼多,完全砍不完!」
「目標從來就不是砍完啊。」
小亞的湯匙剩下沒幾支了,她已經不把湯匙當做投射型的武器,改成近身戰用。
前頭的喪屍還是無窮無盡的過來,地上躺了一大堆被咬死的屍體。
屍體堆積如山也沒人清理,也搞不清楚是人的還是喪屍的,就在街角糊成一團肉塊,發出難聞的臭味,
人們有武器能對抗喪屍的就採邊打邊退的態度,無法對抗的就成了地上的屍體,城內剩下沒有幾個人,只有喪屍還在走來走去。
小亞和羅莎兩人退到了皇宮外圍。
「妳回過家了嗎?」
羅莎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家在更遠的另一邊,想回也回不去。」
「剛剛那些都是妳殺的,以妳的能力,回家不是問題吧。」
的確不是問題,小亞想著,但她完全沒有特別想回家的意願。
只是,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她想先來這裡?是效忠妮絲的角色設定嗎?
空無一物的皇宮,高牆密閉,裡頭所有的人員應該都搬遷完畢。
這座空蕩蕩的地方,理所當然的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噢,對,有地下食物庫!」
小亞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拉著羅莎開始跑。
「那是什麼?喂!妳再不回去可能就不能回去了!」
羅莎說著,她看到遠處有幕可怕的景象。
皇宮後方的大型聯絡橋上,成群的喪屍塞住了橋樑,由後方慢慢過來。
如一面牆般的屍群,憑著這兩位女孩的能力,完全不可能通過。
「既然回不去的話,就算啦!」
小亞拿起兩把湯匙,學著之前宮廷衛士的姿態,將身體化做螺旋槳般,長髮與劍在空中飛揚,眼前的喪屍馬上被掃得滿天飛,她拉著目瞪口呆的羅莎,兩人開始大步奔逃,由突然開出的道路,直衝皇宮後方。
「喂喂喂!等等啊!」
「現在回家是沒什麼意義的!比起關心家人,先活下去!」
先活下去。
在繁華的王都變成屍體怒吼的死城的時候,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伊特魯樹之頂」就在前方。
發著寶石色光芒的樹頂,無數的枝葉以此為終點,伊特魯樹的樹葉是藍色的,藍色的樹在夜裡就像是發光的大型燈柱,其枝幹與運送養份的管線中,裡頭都流著能源石的藍光,就連白晝時,它的藍光也足以吸引人們的視線。
千百年來,伊特魯樹供應樹下許多器物能量,有人說是樹葉的關係,不管是樹葉飄到什麼地方,樹的枝幹都永久的運送能量給它,直到大樹倒下的一刻。
「樹頂的部份是白的……」
以前,妮絲從來沒有聽過樹上有這樣的物體存在。
「妮絲小姐,妳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無人到此高度?」
「什麼意思?」
「現在就讓我保護您!」
薩肯說著,牠突然將雙翼壓低,沒入雲層。
「薩肯!」
「保護您揭開伊特魯樹的秘密!那就是我的責任。」
低下的龍翼,進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雲層中,薩肯在實現牠在故事中的「責任」。
身為某種奇妙秘密的關鍵,緊急時發揮強大力量的巨龍。
伊特魯樹上發出道道藍光,藍色的光芒猶如箭矢,開始朝著薩肯的方向射去。
千萬支朝他們飛過來的箭,薩肯的雙翼閃避,還不時展開銀色的能量`盾,擋住自頭頂上襲來的攻擊,妮絲望見數十至上百個像星星般的銀點在她頭頂上舞動,雲層中,看不見射手的攻擊仍然不斷逼近,脅迫著緊逼而來的敵人。
薩肯的飛行速度開始變慢了,卻仍然搖搖晃晃,不太穩定。
「吼!」
妮絲的耳邊聽到了巨龍的低吼。
薩肯的身子有幾處被打中了,即使再嚴密的防衛,仍擋不住遠處天空的飛箭。
「妮絲小姐,要自己……注意啊!」
薩肯喊著,高度又再度降低,不斷閃躲的情況下,護住妮絲身上的光也閃動不止。
若從這邊掉下去,就表示要從伊特魯樹底層上來,就算妮絲是不死之身,等到再度登上樹頂之際,恐怕世界早已被喪屍破壞殆盡。
「薩肯,辛苦了。」
妮絲以不斷抖動的手,一字字寫著不可能實現的故事。
雖然「自動補正」的「他」,絕對會發現她在動手,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啊啊啊啊!」
當薩肯調整高度之際,龐大的,伊特魯樹射出的枝幹,對準了薩肯的心頭而來。
與其說它是枝幹,不如說像是彈藥,迎面而來,要毀掉薩肯的龐大火藥。
再也不可能躲開了,硬是閃開的話,爆炸威力與暴風也會毀了薩肯。
「公主殿下!快跳!跳下去!」
薩肯喊著,這時,在牠面前,一只金色的光幕展開了。
半透明的色澤,薄如蝶翼的空中之幕。
炙熱的藍色火藥,就在那包裹萬物的空幕中炸開,收縮,最後消失在黑洞中。
公主展開了雙翼,足以突破困難的雙翼,直飛伊特魯樹樹頂,她在那裡見到了故事的第二位作者。
妮絲在「故事書」上,寫下了這行字。
「從一開始故事就有兩位作者!」
「等等,公主是一個作者嗎?那另一位呢?是說故事裡還有一個角色,還是?」
「這是什麼發展啊,剛才不是城裡才出現許多喪屍,公主就直飛樹頂了?」
議論紛紛,吵吵鬧鬧的聲音又響起來。
這次的聲響特別少,在妮絲寫的那句話底下,馬上又跳出另一行銀色字。
作者在那裡,以火箭筒將公主推下樹頂
「什麼是火箭筒?」
妮絲發現,樹頂上有個人影。
那人影的手上,握著像是剛才「火藥」的長管狀物體。
距離很近,妮絲若靠過去,鐵定就會被他打中。
妮絲還沒靠近,對方就比她心急,幾發無力的砲火就飛了過來。
顯然這武器的飛行距離,根本就不足以把她「推下樹頂」,除非從她臉上轟下去。
既然這樣,就裝做被推下樹頂好了。
妮絲收住雙翼,讓全身適度的,在人影的視線中下墜。
其實她之前沒試過飛行,飛行真的蠻困難的,至少像薩肯那樣飛對她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將手伸起,擺起平飛的姿勢,順著風向移動,這她倒還做得到。
下墜的控制就難了,妮絲墜下了些距離,可是馬上又離樹頂太遠。
要快點往上飛!妮絲想,不然故事等下又修改了!
邊飛行邊寫故事對她來說倒是不可能的事情,假使有地方能夠停下來的話就行了,妮絲望著伊特魯樹的週邊,調高了飛行高度,推開煩人的藍色光箭攻擊,一股作氣衝往樹的中心。
藍色的葉片,很快就包住了她。
「好漂亮!」
進到樹中心的妮絲,忍不住這麼說。
那靠近枝幹之處,藍光流轉,就像是子夜的海水流動,不同的是它是筆直的,由上往下,由下往下,如人的血管般,密密麻麻的葉片構成了淺藍色的帷幕,目不暇給的藍光幕中,混合著幾點紅色的零散光點,它們或許是老葉、或許是新長出來的嫩葉,養份的液體還未注入它們體內,就在那裡點綴著。
身子完全進入枝葉中的妮絲,緩慢沉入水中的觸感包覆著她與她的雙翼。
伊特魯樹不再攻擊,入侵者已經沒入了她的體內。
妮絲抬頭望著樹的最頂端。
樹頂之處,白光就如同動物的手爪,從頂部蓋下,被白光滲透的枝葉,透過藍色的葉片中觀看,呈現出各種不同,或深或淺的色彩。
妮絲放鬆身體,她發現若不飛行,樹葉也能讓她以緩慢的速度下降。
於是,在空中緩緩沉降的她,就在樹頂的白光中,拿出了「故事書」。
再次登上樹頂的公主,直接面對了第二位作者
故事書上銀光閃爍,這次再也來不及了。
翻身至樹頂的妮絲,展開雙翼,迅速的衝向那個提筆寫字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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