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章節名稱叫連鎖,這章要結束掉的說,後面想說把茉莉小姐之前在很久以前企業章的東西撿起來繼續好了,所以這章根本沒結束,反而腥風血雨延續到下一章,十一月底前看來無望了。)
(第七章的關於明芬的故事很仔細,明芬當晚被留置加班的事情,「信號」記錄是誰交托給她的,這個大謎底在第七章會登場,明芬和妹妹的事情倒是沒有多著墨,可能會寫一點,不過也是第十章的事了,八九兩章的主角都是茉莉,明芬和茉莉是兩個靈魂連鎖中大於十八歲的角色,她們所經歷的事情和經驗卻有很大的落差,想法之間的磨擦和決鬥場面,將是這幾回的重頭戲。)

《第七章夜風》

國立歷史大學,黃昏民族研究所二樓走廊上的置物櫃。

黑暗的長廊上,探照燈的強力手電筒光圈照耀著,耀明提著這盞燈在前進。

奇怪的是,雖然琴說外面的世界保證裡頭的供電,但是耀明試著開了燈,歷史大學的電燈卻沒有任何反應,魔都裡頭似乎並沒有所謂的供電存在。

靈魂連鎖的碑記,在琴的破解下已經讓耀明理解不少。

靈魂替代:讓少女們進入連鎖陣,為導入祭品的過程。
連鎖祭典:祭典的過程進行到最後,祭司們會相互廝殺,大部份的祭司死亡後,將用他們的鮮血來為儀式祭奠,至此儀式算是表面上的完成。
秩序國度:靈魂連鎖的力量往外擴展,少部份在連鎖祭典中已死去的祭司會復活進行儀式的主導,混亂的局勢至此穩定下來,主持儀式的國家得以控制人心達成目的。
死者共榮:維持安定的拉斯特姆斯之碑發生秩序崩解意外時,就會展開死者共榮,死者共榮階段,第一階段成為祭品的少女會復活,各自取得異常的能力展開廝殺,剩下的人就是由拉斯特姆斯選中的人。

接著,拉斯特姆斯利用他選中的身體,回到第一階段再選擇新的祭品。

各階段之間沒有太明顯的分野,中間的界限相當模糊,其中「死者共榮」是必須使用水晶齒輪搭起舞台,以讓外界傷害減低到最小的階段。

根據琴的史料,黃昏民族的滅亡是由於水晶齒輪沒有真正發動的關係,秩序國度維持了太久,有數百年的時間都停滯在那裡,黃昏民族的瓦倫部族利用秩序國度的優勢,將國土擴張到現在的三至五倍的大小,開創了黃昏民族的全盛期。

可是不知怎麼回事,拉斯特姆斯之碑卻崩解了。

為了保存住拉斯特姆斯之碑,皇宮在地底下設計了複雜的通道,由層層的守衛保護,石碑也是由高硬度的水晶製成,不用說打碎石碑,就連發現它的存在都很不容易。

很久沒進行靈魂連鎖的儀式,靠秩序國度維持的國家成了常態,地底下通道交錯的地方也逐漸荒蕪,某些地方甚至積了水,成為老鼠和昆蟲活動的地下水路,然而保存水晶碑的中央通道依然有人看管,傳說中國家的命脈有人維護,只是許多複雜的通路不再有人守護。

當時王室的權力仍然很大,即使沒有人保護這地方,也沒人敢任意闖入,在這王室權威達全盛期的時代,發生拉斯特姆斯之碑崩解,國家進入混亂,且沒有人控制水晶齒輪的局面,實在讓人有些難以想像,保護嚴密,封存在箱中的水晶碑怎麼被打破。

琴也對此一無所知,她只是說,該是去挖掘所謂南四鑽探點的時機了。

「或許能夠解開死者共榮突然出現的謎題,也可能在這裡找到阻止事情繼續惡化下去的方法,我們得有一個人在裡頭,一個人在外頭,你得先做好心裡準備才行。」

該走的人總是會走,耀明比琴還清楚所謂心理準備是什麼。

死者共榮的最後,只有身為拉斯特姆斯的繼承者能夠活下來。

「咻!」

黑暗中,耀明的耳邊掃過刺耳的聲音,快速劃過他身邊的物體,讓耀明全身凍結。

「誰在那裡?」

耀明還沒來得及發問,對方就先發問了。

讓耀明恐懼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鐵鍊「匡」的沉重巨響。

眼前的紅衣女子,身上包裹著銀白色的鐵鍊,左手正握著弓,箭矢對準他的臉部。

「原來你還沒死,「老師」的意思看來是叫我除掉你,沒用的醫生。」

「我的肉體已經死了,妳可以盡量殺沒關係。」

手電筒的光照著紅衣女子,耀明放下恐懼,冷靜的吐出這句話。

她看起來沒有殺意,還是經歷了太多殺戮,對於殺戮已經不太在意的態度,耀明並不太清楚,他只知道之前英綺對他射出的那一箭相當的冷酷,好像在懲罰他沒有半點用途,對於這情況使不上任何力似的。

一進來就碰到殺死自己的仇人,實在不是好兆頭。

耀明並不是來進行報復行動,英綺也只不過是悲劇的其中一環,殺了她毫無意義,更何況他進來的時候沒帶什麼像樣的武器,在琴那裡也不可能有槍械等物品。

「你什麼都不用帶進去,找個人保護你就好,這幾個人中,英綺和玲蘭應該是比較可以依靠的對象,她們在水晶齒輪安裝上前肯放你一馬,就表示腦子還有點清醒。」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耀明遇見了英綺。

「算了,我沒興趣殺死人,死人我看太多了。」

英綺張開手掌,手上的弓化為銀色光點消失。

「妳們知道死者共榮的真正意義嗎?」

「凌芳復活僵屍這件事情,大家都很清楚,後來羽葉也會做這件事,這裡已經殺到快沒人可以殺,」英綺冷冷的說:「如此顯而易見的情況,我想醫生您應該也能夠理解,不要告訴我說那些死人你也能夠救活。」

「問題不在這裡,死者共榮的主角是妳們。」

「確實,該出氣的人也出氣得差不多了,醫生先生,我沒空陪你消磨時間,我得好好處理老師交代給我的事。」

「好吧,想知道「老師」是誰嗎?想知道如何離開這都市嗎?我們都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若是吸引我停下來聽的話,會不會誘惑力低了點。」英綺並沒有正眼看他,她逕自往研究室的走廊走去:「她叫我在這裡等著殺明芬,你能夠解釋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當然,我知道她是誰,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耀明說著,他很有自信的看著理也不理他的英綺:「老師希望最後只留下妳跟她,還有拉斯特姆斯三個人。」



黃昏市第十三大道。

這裡同樣也是結界中的世界,明芬在這裡找到了她的公司,也找到了幾位她過去的同事。

當她踏進辦公室時,她並不像玲蘭那樣有所期待,這裡並不是她太想要回來的地方,尤其在她知道結界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她只想找回有些模糊的記憶,瞭解她被拉進這個世界的根源。

這是她進行最後決戰之前必須要做的事。

「靈魂連鎖」是個完整的迴路,缺一不可,而勢必有人在安排她進入那個屬於她的環節,那並不是個很短時間的安排,是不知道花了多久的時間才造成的結果。

亞若的事件看似是個引爆點,就連這個引爆點也安排了好久好久,從她跟凌芳和茉莉相遇時,她的故事就開始了,玲蘭則在她離開了村世育幼院,進入寄養家庭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英綺在村世的記憶,與慧芳在命運上的交錯,或許也不是偶然造成的事。

明芬也在找著,找將她拉進連鎖的力量。

讓她記載「信號」的那個人。

公司一如往常,她剛進去的時候,沒有人多看她一眼。

每個人都在小小的辦公隔間中忙碌著,就連與她最親近的書伶也瘋狂的埋首於電腦前。

明芬經過她自己的辦公隔間,看到桌上高高疊起來的文件和報表紙,沒有任何一張上面寫著日期,電腦螢幕的角落上也沒標上時間,這是個「消失日期」的世界。

「大概就是「那一天」吧。」

明芬自己推測著,她決定試看看書伶的反應,於是她拍拍身邊的書伶。

「書伶、書伶。」

「什麼事情,我現在很忙,明芬妳工作很多沒做,還不點做一做。」

「我想知道,今天有沒有排行程去Nightwind。」

書伶斜眼看了她一眼,然後像是發洩似的把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砸。

「當然有囉,今天不是也要去玩嗎?公關REX是很帥沒錯,不過妳也不能滿腦子想著他啊,快點把事情做完。」

「知道知道。」

明芬埋首進文件堆中,結界的平靜讓她暫時忘記了殺戮,忘記了即將和茉莉決一死戰的緊張和掙扎,她好像回到了那個被呼來喚去,隨時擔心著抽查的日子,她記得她總是試著把每件事情做得最好,即使長官從沒關心過她們幾個。



「Nightwind?」

「十三、十五大道交接處,後車站結界中的知名夜店。」

「我們的大醫生還真愛上夜店。」

英綺轉頭看了她身後的耀明,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

「我可沒去過這種地方,也是琴那傢伙查出來的。」

「好,夜店又怎樣?」

「那是個由葉氏集團出資的夜店,集團抑注了相當高的金額在那上面,差不多是一般夜店資本額的一點五倍,其特色是大量帥氣的男公關,當然各類美酒、食物、舞蹈的收費也比普通的夜店低上許多,簡單的來說是賠本經營的店面。」

「這樣啊。」

英綺停下了腳步,她在邁向研究室頂樓的石階前坐了下來,昏暗的歷史大學校區裡,只有空中透進淡淡的半透明色月光,霧氣中的月光顯得十分的朦朧。

「這家店的重點不在營收,而在抓取目標,全店的目標就是明芬。」



Nightwind,一切的源頭。

如果明芬的回憶沒有錯誤的話,那天晚上她也打算去Nightwind的,要不是她突然目擊了自殺事件和信號,她早在十二點前就該出發了。

因為長期在這家夜店活動,她和她的朋友幾乎都有人載她們去。

那輛載她們前往「Nightwind」的汽車,就像是把灰姑娘變成公主的馬車,至少明芬是這麼想的。

她只有在這個地方才會有存在感,只有在這裡是她的家,才是她會被記住的地方。

「寶貝,想玩什麼好玩的啊!」

公關REX招著手,用挑逗的語氣說著。

「你得了吧,老是用這套不煩嗎?書伶!」

明芬試著裝出很平常的語氣說話,要不被夜店的空氣感染還真不容易,大分貝的音量、酒味、貼舞的人們、醉醺醺的人們、穿著曝露的女子們、外國人、擁抱著親吻著的人們,上演著各種戲碼的包廂,狂亂的氣息浸蝕著這個屬於夜的國度。

若定下心冷冷的看著這個世界,便會覺得在裡頭扭曲著肉體野獸們,是多麼的誇張和瘋狂,其實這也不過就是另一個魔都的世界而已,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魔都中的殺戮一下子就結束了,而這裡是慢慢的消耗著他們的生命。

「幹嘛那麼兇,明芬妳是吃錯藥了哦!」

「妳敢違抗我的命令,真是大膽啊妳,這兩杯給我灌下去就放過妳。」

「了不起。」

書伶毫不考慮的拿起桌上的酒杯,明芬看著杯內透明的液體,她剛剛才喝到一點點,就覺得有種強烈的苦味,不知是結界裡的酒味道不同,還是酒原來就是這麼苦的。

她想到其它身處「靈魂連鎖」中的女孩,她們沒有半個人沾酒,就連身處不良少女群中的慧芳也不沾半點酒,她記得她妹妹每次看她醉倒,由男生扛著回家的時候,都用無比嫌惡的表情看著她,那樣子好像她做了極其污穢的事情。

因為只有自己是成人,而她們都是少女。

茉莉也是成人,不過她是個特別的成人,像是少女似的外表和捉摸不定的人格,原先她以為茉莉也是屬於良善的一群,就算不是良善,也至少和她相同,是屬於無知的人之一。

然而,在茉莉毫不留情的揮刀砍向她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完全錯了。

「等她喝暈了,你就把她拉去跳舞吧!」

明芬對REX說,她指指躺得東倒西歪的書伶。

「喝暈了連路都走不動,還能怎麼跳舞,妳別說傻話了。」

「才兩杯而已,妳以為我真的這麼容易暈掉......」

書伶說這句話時已經有些口齒不清,她看起來差不多快暈了。

「REX,阿倫那傢伙有沒有來。」

明芬在意的是另一個男生。

「妳沒聯絡他啊,我以為我們的小公主對他很有興趣的說。」

「我一點興趣也沒,我可是有正事要找他。」

「他電話打不通嘛?」

「從來沒有打通過,你幫我找看看他在哪個包廂,快點!」

REX有些驚訝,他大概覺得明芬今晚很奇怪,講話像是在命令或是威脅,明芬的語氣中不只急躁,還帶著氣勢凌人的壓迫感。

「不用特別找我,我現在就在這裡。」

一名穿著白西裝的男子出現,走進明芬所在的包廂,他是個高大的男生,有著歐美人士的外型,寬闊的肩膀和挺拔的身材,薄薄的襯衫下是健美而厚實的胸肌,他的相貌足以迷倒許多女生,即使在「Nightwind」的眾多美男中,他也不算遜色。

「阿倫啊,你來囉,來陪我跳舞吶。」

書伶看著那男子,口齒不清的說著這幾句話。

「妳都喝翻了,免了。」

男子微笑,他坐進明芬和書伶間的空隙,摟住昏沉沉的書伶,書伶緊貼在阿倫的胸口,一副陶醉的樣子,明芬則顯得有點厭惡似的退開,她和阿倫稍稍拉開了距離。

就是這個男人吧,還有這幕景象。

那些曾發生過的事物像是迴帶機般,慢慢的在明芬眼前轉過。

她現在所看到的,只是應該發生而未發生的事物。

這個時間,那位看到死亡吊死在天花板上老闆的明芬,應該已經陷入了恐慌中,結界是個偽裝平和,或者是根本就是粉飾平和的世界,就算沒看到那幕景象,她還是得和信號奮戰,還是得把信號交給身邊這個男人。

「阿倫,我有事找你談談。」

明芬告訴自己,要盡量冷靜。

接下去她要做的事情,是和亞若相同的事情,散布一個信號。

告訴她的敵人,她在這裡。



黃昏市地鐵車站「歷史大學站」。

這裡是黃昏市區地鐵車站的盡頭,地鐵再延伸出去就是黃昏市區外面的鄉鎮,對於茉莉來說,這是個有特別意義的站,之前和夢霞教授從事研究的時候,就是在葉氏集團本部和這個站內不斷的來來回回。

「下一站是遺跡站。」

茉莉身邊的人說著話,那是個樣子奇特的女孩。

女孩的穿著像是原住民部落的傳統服裝,是件短短的,有著複雜花樣的衣服,色彩斑斕的衣服邊,有許多細小的珠子點綴著,她的雙足赤裸,直接踩著地鐵站冰冷的地板,筆直的長髮披散在裸露的肩上,耳際戴著一對醒目的翡翠項鍊。

除此之外,女孩的臉頰上,還有個明顯的特徵。

那就是像是爪子般的六條暗紅色花紋,由她雪白的左右兩頰展開,顏色越靠近臉頰外緣就顯得越淡,鮮紅色的網狀紋路消失在她的耳際。

「拉斯特姆斯,我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妳也知道我並不是真的拉斯特姆斯。」

「是啊,就是這點才不可思議。」

茉莉試著伸展自己的手腕,耀眼的光燄包圍住她的雙手,最後構成了她雙手上的金色套環,她甩動自己的左手,金色套環在她手上轉了半圈,火燄從套環中央彈射出來,像是水珠似的潑灑在地鐵的軌道上。

「對於我們那個時代來說,是很普通的事情。」

「一個文明在頂峰時瞬間消失,以我們這時代來說很難理解。」

「並不難理解。」

女孩也學著茉莉,甩著自己的左手,藍色光芒包裹住她的身體,水晶碑的映象和幻覺出現在茉莉的眼前,茉莉未曾看過那塊水晶碑,她只聽歷史大學的人提到過一兩次,它是個挖出來沒多久就消失的東西。

「妳的世界也是由某些脆弱的東西支撐著,對我們來說,水晶碑就是支持住這個世界的所有東西,一旦它垮掉了,世界末日就會馬上到來。」

「就是這點才難想像,世界末日真的要來的話也是一點一點慢慢來的。」

「例如什麼環境變化,或是人類引爆核子彈造成核子冬天,這就是妳腦中合理的世界末日。」女孩看著茉莉,她的表情像是在嘲笑她:「妳的想像力只有這麼一點而已哦。」

「就算是隕石砸到地球,或是太陽什麼塵暴,也至少有一段時間的過程,現在的世界已經和妳們的世界不同。」

「好,如果我說,全世界的人們突然都失去了自主的意識?」女孩將手掌攤開,伸到茉莉面前,然後四指合起,快速擺出握拳的姿勢:「原本清醒的意識,像是電燈似的,一瞬間被關掉,這個時候的人們已經不能夠算是活著,他們眼前的世界也都不存在了,當全世界的人類眼前的世界都不存在的時候,是不是世界末日就到來了?動植物、建築物那些都存在又怎麼樣,世界是由人類定義的啊!」

聽著女孩的話語,茉莉突然感到一股強烈的寒意。

心靈,也就是靈魂的末日,當這末日來到,就真的是世界末日了。

「遺跡和那座山頭並不是黃昏文明原先的所在位置,我也無法阻擋住琴的行動,這個女人終究會發現真相。」

女孩的這幾句話跳得很快,她馬上把話題扯到很遠的地方去。

「所以,我們要加快速度嗎?」

「嗯,快點除掉剩下那幾個祭品。」



「如果葉氏集團是針對明芬。」

「那整件事情就存在著微妙的矛盾。」

耀明提供的這個沒什麼來源又不知道怎麼證明的線索,竟解釋了很多事情。

Nightwind是葉氏集團針對明芬丟出來的魚餌,也是把明芬推進記載「信號」的活動中的幕後推手,使得明芬去記載信號的委託人就在那裡。

同樣的,放在琴抽屜中的刀刃,也是來自葉氏集團。

瑪雅在琴死後,對茉莉的質問並不是沒有來由的,在琴行動之前,茉莉交給她那把刀子和信,是使得琴死亡的主因,要不是有那個東西,琴就不會引起羽葉的懷疑,而凌芳的安排,又剛好使得羽葉看到那封信。

茉莉和凌芳,乍看之下是徹底對立,在這裡卻因為許多無心的巧合而造成琴的死亡。

琴的行動最接近靈魂連鎖的「幕後」,她能從外面摧毀一個齒輪,就代表著有能力阻止後來可能發生的事,即使凌芳他們把目標轉移到慧芳,再移到明芬身上,只要琴那傢伙還活著,靈魂連鎖完全完成的日子就遙遙無期。

那刀子、那信、凌芳的種種行動、Nightwind與信號記錄的關係,甚至茉莉後來自己選擇進入靈魂連鎖,假使茉莉真的是跟琴站在同一邊,要阻止靈魂連鎖完成的,那她進入靈魂連鎖之後,應該會想盡辦法去壓制凌芳的行動,怎麼直到魔都誕生,茉莉都完全沒有任何行動呢?

凌芳沒有抑制,茉莉也沒有行動。

靈魂連鎖的佈局,都在沉默中慢慢完成,直到推到了魔都這一步。

「那個時候,我也認為茉莉選擇自我犧牲,打算解決問題,她坦承是明芬的妹妹,實際上根本沒有這層關係,問題是,即使是宣稱的關係,在連鎖陣裡也是能夠成立的。」

「假使,茉莉和凌芳合力完成這件事情,對她們的好處在哪裡?」

英綺提到了整件事情最重要的部份。

「可能茉莉想成為「最後的那個人」,成為拉斯特姆斯選中的身體。」

「被她選中的話,幸福不是為她所有,而是拉斯特姆斯所有,凌芳會屈從於拉斯特姆斯也是很奇特的事情,魔術師那些人或許是為了權力,也可能是為了黃昏裡頭的人在鬥爭,他們的理由很自然,但是,茉莉和凌芳繞到最後,還不是幫別人爭取幸福,他們自己能夠得到什麼?」

幫別人爭取幸福,自己能夠得到什麼?

當英綺這樣質問他的時候,坦白講,耀明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他想到Freesia,也是在幫別人爭取幸福的東西,至少他在開發藥劑時是這麼想的,要不是這東西捲進了靈魂連鎖的惡夢圈中,它的成功絕對會為大家帶來幸福。

或許他真的能夠靠這東西取得許多的利益,例如金錢,可是像茉莉或凌芳那樣,經歷了許多的痛苦,也讓很多人捲入痛苦,卻看不出得到了什麼。

「醫生先生,或許這是你不能夠理解,而只有我們能夠理解的問題呢。」

英綺眨了眨眼睛,耀明覺得她的眼神中帶著點輕蔑,也帶著悲傷。



「信號記錄做得怎麼樣了。」

阿倫和明芬來到另一個包廂。

「這樣的工作,會有幾倍的酬勞。」

「公主殿下,上次支付給您的款項和藥物,您認為應該追加的話,我們能再給個多些。」阿倫拿出一個薄薄的袋子,裡面裝著幾片暗紅色的藥片:「若這個對妳的工作有幫助的話,我們可以大量提供給妳。」

「阿倫,我覺得.......」

明芬看著阿倫手上的那些藥片,她現在的感覺有點模糊了。

就這樣繼續下去會不會比較好,待在結界裡面,把這些藥片通通吃掉,然後繼續迷迷濛濛的,過著污穢的,大人的日子吧,交幾個不同的男朋友,在這裡成為公主,可能這裡的她也不會老化,就這樣一直下去,永遠永遠......

永無休止的幸福道路。

「如果把我當做公主的話,就抱住我吧。」

「妳真的想要的話。」

阿倫溫暖的男性雙臂抱住她,像是這樣的依靠。

那些孤獨的,只為自己決戰的少女,根本不瞭解這樣的溫暖存在。

這才是真正的依靠,靠在喜歡和疼愛自己的男人懷中,只是短短的依靠也好,也許對方不見得喜歡她,像阿倫這樣的男生應該有很多的女朋友,她只是其中之一。

只要這樣靠著,有人摟抱著她就很好了。

「那就永遠、永遠的抱著我。」

明芬低聲的說著,生溫的血浸潤著她的身軀,男性溫暖的身體,溼熱的血,擁抱著她的肉體正在一點一點的失溫,疼愛她的那男人,在很短很短的時間內就被割斷了動脈,整個頭懸掛在脖子上。

他並沒有受到太多的痛苦,在還沒查覺到之前,就已經失去了生命。

「你抱著很多人,我也被很多人摟抱著。」

明芬站了起來,她用力的撥動那幾乎卡在男人脖子上的,從她手中生出來的巨大鐮刀,隨著她將鐮刀抽出,男人的頭也終於滾落在地上。

「有人摟抱和握著手的感覺真好,不是嗎?」

阿倫俊俏的臉蛋被明芬踢到牆角,殘存的血液開始在地上流淌。

「可惜像你和我這樣,在那些小鬼眼中只不過是污穢和無知的大人中的一個,尤其是我,她們那些女孩兒應該沒人看得起我,因為只有我最低賤,得要依靠男人的溫暖和這間三流的夜店才能活得下去。」

明芬坐在沙發上,坐在男人的身體上,她抱著身邊的鐮刀,舌尖舔著那上面的血,血液的味道鹹鹹的,腥腥的,她知道自己的妹妹也這樣舔著那些死者的血,還有她身上流出來的血。

「現在我不是污穢的大人了,我不用依靠男人,也不用依靠那想要溫暖和金錢的慾望而生,我也不在乎自己的價值,不在乎自己會不會被其它人所記得。」

為什麼那麼怕被人遺忘,還不是在意別人的眼光。

為什麼那麼想要溫暖,還不是因為自己無法獨立處理自己的感情。

充其量這些渴求依靠,渴求認同的大人們,根本就是徹徹底底的弱者。

「你們活不下去的啊!」

明芬對著舞池,對著夜店其它包廂的人大聲怒吼,她的聲音在這裡並不大,其它人也只是當她發了酒瘋,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夜店「Nightwind」裡,整整進行了一小時的殺戮。

當在盡情扭曲著身體跳著舞的比基尼女郎,雪白的腰身從肚臍被用鐮刀挖進去的時候,舞台上肚破腸流的景象還不足以讓在場的人們慘叫,那些由於酒精不甚清醒的人們,雜亂節奏混合的樂聲,讓他們宛如置身於幻覺之中。

赤色的舞台、銀白色的燈光、流淌的深色肚腸和血漿、斷裂的腰身和頭顱、濃濃的酒精氣味、污濁而敗德的舞台,啪搭啪搭被甩出的肝臟和肺臟。

台上原本有三位舞者,飛出內臟碰觸到其它兩位舞者的肢體,她們機械似的在台上狂妄的扭曲自己的肉體,暗色的血和破碎的血管延著她們豐滿的乳房和單薄的衣物,滑進她們的下半身,兩位舞者面無表情的繼續舞動。

接著第二位舞者的背後被鐮刀挖開,像是衣服後面的拉鍊突然被扯開,柔嫩的皮膚和曲線完美的裸背裂了條又深又大的開口,裡面尚在跳動的內臟裸露在群眾的眼前,失去依附的內臟有些開始落下,露出森白的脊柱,舞者就在此時躺下,她僅僅展現她的裸背不到五秒鐘的時間。

剩下的一名舞者才發現,她眼中所見的不是幻覺,而是事實。

那個女人,穿著像是夜店裡頭隨處可見的上班女郎,正抱著一把與她的身材和身份都完全不相稱的大鐮刀,混在人群中站上舞台,她在殺人,台下的觀眾沒人尖叫沒人哭,可能每個人都認為自己喝醉了,或嗑了一堆藥看到血腥的幻覺。

這太不真實了。

這個地方或許真的沒有多少真實的東西,每個人都醉了,才認識幾小時的人就能夠相互擁抱親吻、甚至奉獻肉體、生活中原本嚴密的界限和律則都在這裡拆除殆盡,大家都說這裡是夜店啊,沒關係的啊,你們外面的人沒去過嘛,真實世界裡頭我才不會這樣呢!你說對不對啊,對不對啊!

明芬、舞女、台下的觀眾,這裡所有的人的意識都混在一起了。

如同攪翻而污濁的大鍋,每個都在否認他看到的真實,否認他在這裡做過的事。

那女人沒醉,她正拿著鐮刀朝自己走過來,她的腳踏著的地板發出啪搭啪搭的聲音,還有踢到骨骼的喀喀聲,血都滑到舞台底下去了,燈光這麼暗,女人的眼睛發著獵豹似的亮光,她正在看著自己。

最後的舞女查覺到了來自明芬身上的壓迫感,那尋找獵物的眼神。

不是假的、也不是幻覺、這是充滿威脅的外面世界的一部份。

她會切切實實的,奪取自己的生命。

在明芬的鐮刀朝她揮下去之前,她迅速的逃開舞台,明芬緊跟在後,提著鐮刀以追捕獵物的姿態衝了出去,舞者試圖擠出擁擠的人群,人群間一片混亂,有人試著逃出去,有人拋開自己的舞伴,有人搖搖晃晃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由舞台上躍下的明芬踏上其中一個人的腦袋,半空中飛躍而過的刀鋒將那人的頭蓋骨擊破了一個大洞。

頭骨如同碎裂的蛋殼,柔軟帶著腥味的腦漿溢出。

那擊碎頭骨的聲音宛如一個信號,舞台週邊的人們開始逃跑,朝著包廂的方向逃去,包廂那邊也發出尖叫聲,他們發現了在屠殺開始前就已經被處理掉的夜店保全人員們的遺體,這些遺體正七零八落的躺在廁所的角落,有幾具殘骸滾到了包廂的入口處。

包廂的人開始逃竄,與從舞台湧過來的人群擠在一起,吧台的人們見到這混亂的場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跟著加入逃竄的行列,人們開始向小小的安全門擠去。

「到這裡就好了,還是繼續下去呢?」

明芬喃喃自語著,她跟在逃竄的人群背後,用鐮刀插進一個白人男性的肛門,男人擠在人群的最後面,刀子穿進他的體內之後,彎曲的刀鋒緊接著勾入那男人的內臟,糞便與肚腸沾粘在刀鋒末端,整個被拉扯出來,男人模糊的叫著罵著,很快就失去了意識,被後面撲上來的人睬踏而過。

當然,奔跑的人群沒人敢接近明芬,明芬也不需要繼續她的殺戮了。

她悠悠哉哉的開封了最想喝的酒,走向夜店的正門。

人們正在互相殘殺,他們急著衝出去的動作踏暈了不少醉倒的人和行動不便的人,明芬的這個動作更將他們逼進了死路,原本往前擠的人改了方向往後逃,打算轉移到安全門逃出,中間的過程又有好幾個人跌倒,穿著高跟鞋的女人踏進了摔倒在地上的男人們的肢體和眼珠,她們之中的好幾個也被撞到在地上,又被其它匆匆忙忙的人一腳踏過。

明芬動手從裡面栓上了正門,她轉往舞台的方向走過去。

舞台後的音響還在放著音樂,DJ看來是丟了東西就跑了,明芬找到麥克風和擴大器,她注視著安全門附近的情況,還有一群人擠著想出去,後面則有人開始互相扭打,有很多人搞不清楚自己是為什麼而逃的。

「各位,幫我吧!」

明芬停下了音樂,抓住麥克風,她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如果你們不想死的話。」



黃昏市地鐵系統,後火車站地下街。

茉莉由列車上走下來,列車上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地下街也只有她一個人,所有的店家都關著大門,地下街裡頭全部的燈倒是都打開著,像是個不會活動的靜止佈景。

「Nightwind」

這個名詞,在茉莉心裡有著特別的意義,她不瞭解這家夜店的存在。

是進到了「那個世界」之後,她才知道許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連鎖陣底部,最深最深的那個瓶底,茉莉遇見了自己的靈魂,那些雕琢在她身上的符文,主宰了她大部份的行動,她以為歷史大學裡爭奪和創造靈魂連鎖的那些人是瘋子,其實她也是那群人的其中之一。

「如果說我有什麼幫助拉斯特姆斯的理由,大概是因為我的期望跟她一樣吧。」

茉莉的手上發出燦爛的光,炙熱的光環包裹著、灼燒著她的手腕。

「無比普通、純粹的期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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