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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對手》
（這章很精采，真是超精采的，我很喜歡羽葉、英綺、慧芳、采薇這幾個角色的交錯互動，應該是魔都篇的最高峰吧，我覺得第六章就沒那麼好看了，可惡，不過像是第六章那種劇情交代也不能不做吶，說真的我很喜歡魔都篇的采薇，在慘殺之中她是純粹的受害者，魔都裡頭她像是自動型無口殺人機械。）
（其實很多人頭髮都變色了，采薇變白，英綺變紅，是變紅了嗎還是自然染色的？）
（茉莉穿過人群的時候還真的很像幽靈，那場面剛讓我毛了一下）
羽葉倒下的瞬間，她的背後的整排屍體也跟著倒下。
如同骨牌被推倒般，白色的屍首一具具的整齊躺下，廣場上充滿了沙沙的聲響、暴風和霧氣，整齊躺下的白衣屍身使得空氣中蔓延著腐朽的氣味，早已習慣那樣氣息的亞若，漫步朝著羽葉走去，頭蓋骨被鋼管貫穿的羽葉跪倒在地上，她的身軀屹立在那裡許久才漸漸跪倒，好像頑強的不承認自己的失敗般。
亞若走到羽葉的面前。
勝負已定，屍體的狀況卻讓她很在意。
在魔都中，物理的定律並不完全適用，根據亞若接觸過無數具屍體的經驗，她沒看過有屍體站這麼久，頭蓋骨被強大的衝擊筆直貫穿，鋼管穿過整個大腦直達咽喉，這樣的破壞力使得整個頭部幾乎碎裂，人絕對難以生存。
更不可能說還維持站著的姿勢和清醒的意識。
頭頂上插著鋼管的羽葉，臉頰上有無數因衝擊造成的裂縫和傷口，眼睛、鼻孔及雙唇這些理所當然的開口全溢出了血，細小的傷口也被鮮血給蓋滿了，整個臉在溼黏的鮮紅中看不清面貌，宛如戴上了一張暗紅色的面具，僅露出眼鼻口的細縫，頭骨明顯的裂痕則漫延到太陽穴。
她得確認這具屍體的情況，必要的時候會給予更多的破壞。
「悠水、悠鏡，跟上來。」
亞若示意兩個面具少女跟在她身後。
這兩名女孩卻立在原地不動，悠鏡甚至像是在害怕，退後了兩步。
「喂，怎麼了？」
亞若聽到鋼鐵磨擦硬物的聲音。
她右手上的鋼管馬上護住自己的胸前，左手按住光月國中制服的深綠色裙子。
羽葉的屍體開始動了，伸起那隻沒有手掌的手。
那隻看不見手掌的手，將鋼管從她的頭部拔出來，有隻看不見的手掌長在上面，緊緊握住鋼管的末端，鋼管與破裂的頭骨摩擦，緩緩的被抽出。
亞若縱身躍起，她將鋼管筆直的對準羽葉那隻沒有手掌的手臂刺去。
羽葉的屍體舉起另一隻手，在半空中擋住了亞若的鋼管，手臂與鋼管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握著鋼管的亞若被這衝擊力彈了開來，摔在羽葉身後白色的屍體堆中。
羽葉的的肉體變得堅硬無比，跌在地上的亞若感到手臂隱隱作痛。
強烈撞擊造成的痛覺還在她手臂上延燒。
「刷」的一聲，在亞若倒地的時候，羽葉突然抽出她頭頂的鋼管，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屍體，如同有人扶持似的站起。
她和亞若相同，手上握著血淋淋的鋼管。
亞若一步步倒退，退回以悠水、悠鏡為主的人群中，她還是比羽葉來得有優勢，羽葉的屍體軍倒下了，亞若的的特別部隊還有許多人在，羽葉就算有著再堅硬的肉體，在一對多的戰爭中仍然難以取得勝利。
「羽葉，我們的第二輪戰爭開始了。」
亞若舉著鋼管，對以屍體狀態站起來的羽葉宣戰。
羽葉的頭部歪斜，剛拔出的鋼管垂在她的腿邊，滿是血水的唇微微上揚。
※
慧芳率領的人們，緊跟在英綺的背後不放。
由於知道英綺有足以影響整列車隊的鐵鍊，慧芳的車隊無法使用機車，只能帶著武器跟在英綺背後追著，即使拖著沉重的鐵鍊，英綺赤紅色的身影還是跑得極快，以一種誰也跟不上的速度衝刺著，相對之下慧芳的人員則深怕跟丟了英綺，又要整備所有的隊伍，行動上遲緩了許多。
慧芳有想過要把隊伍拆散，分成許多隊在各處搜索英綺，該計畫卻連實現的機會也沒有，英綺的運動能力不是她和她的車隊可以跟得上的。
追到最後連慧芳的手下都混亂了，大部份迷失在巷道中，英綺利用市府一帶複雜的通路，成功的分散了慧芳的部隊。
兩人追著追著，慧芳終於將英綺逼入了死巷。
在英綺的背後，是棟四層樓的建築物，她的左右兩側都被公寓外牆包圍。
窄小的巷道中，除了飛上空中之外別無出路。
「英綺小姐，妳跟那時候差不多。」
慧芳和她身後約十五人的隊伍，握著鋼刀惡狠狠的走過來。
英綺的手拉住鐵鍊的末端，眉頭緊鎖。
「聽說只要提到我的名字，妳就會慌張，是不是呀英綺，我看穿了妳英雄的本質，想要保護人的本質背後，其實是張虛偽的，自我滿足的面具，還有，好像是由於我的關係，讓妳的記憶混亂了呢。」
慧芳在英綺面前停下腳步，她得羞辱一下她的對手。
她想再看到英綺哭泣，不知怎麼回事，那個掛上假面具的女孩，從高中開始就變得堅強不再哭泣，又回復了她保護人的假象。
「慧芳同學，要跟我算舊帳的話，就一起算完好了。」
※
初中時代，慧芳常常受到人欺負。
那時候的慧芳是徹底的弱者，被欺負的原因據說她搶了班上某個人的男友，這點連慧芳都搞不清楚的理由，讓她陷入天天被欺負的日子。
「妳們覺得這樣欺負她很好玩嗎？」
英綺是唯一站出來保護她的人，她的眼神駭人，簡直是隻在叢林裡的狼。
那些欺負慧芳的夥伴把英綺視為眼中釘，對英綺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不管怎麼對她出手，她都無動於衷，英綺是所有的事情都靠自己的人，且做事處處小心謹慎，此外她對保護慧芳這件事所採取的強悍態度，更使得沒人敢動她。
英綺在班上同學的眼中，就像是會出拳不小心打死人的不良少女，她身邊還有許多支持她的人跟她行動，這些人看起來都如同兇神惡煞，誰也不敢碰她們一根寒毛。
慧芳遭到欺負的時候，英綺卻不見得總是出現在她的面前。
有時候等到英綺和她的朋友來到的時候，慧芳就已經被欺負得很慘了，慧芳後來才知道，英綺並不只保護她一個人，她保護很多的人，而實際上也沒有保護到任何人，許多欺負人的小團體都知道，英綺並非無時無刻都在，只要掌握她不在的時間，那些弱者就逃不過她們的手掌心。
英綺什麼也不知道，在慧芳的眼中，她把英綺看得一清二楚。
她覺得英綺保護人的時候是那種優越的態度，好像我給妳照顧是對妳的施捨。
不只是英綺，連在英綺背後的那群人都是如此。
英綺幫她擋住了幾次欺負，接下來的幾次她就被欺負得更慘。
英綺無法有效懲罰欺負她的人，那些人都被原諒。
「表面上看起來是妳的慈悲心，其實是妳不斷的想做英雄，不斷的想享受保護弱者，自己高高在上的感覺，之所以這樣做的原因，我比誰都清楚。」
慧芳看著英綺，她的目光中帶著蔑視。
慧芳身後的少女們，也都用相近的眼光看著英綺。
※
對英綺來說，藏在她心底的是個更重要的因素，被慧芳道中的某個因素。
遙遠的村世育幼院屠殺行動中，她並沒有保護到任何人，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同伴染上血跡，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朋友被無緣無故的殺害，直到那個身影站出來保護她們，她才得以存活。
從此之後她就想成為那個保護者，她以她的意志力和關懷，將那些流落街頭的少女們一一整編，收納到她的旗下，以讓她們復學為名，在學校內執行制裁。
問題是，英綺從來沒有下定決心，真正舉起她的武器過。
她想像的保護者是以肉身擋在那些屠殺者面前，堅持保護住孩子們的那個人。
「如果不懂得原諒的話，保護弱者只會創造出新的弱者，今天我毆打了某個欺負人的首領，她身邊的人大概會馬上和她劃清關係，免得也被牽連到遭毆打，這樣那個欺負人的人，就變成被欺負的人了。」
披著紅色衣服的英綺，黑色的長髮飛舞，面對慧芳，她又回復了豺狼的眼神。
「慧芳同學，我想問妳，妳替大家實現了什麼事？」
慧芳揮起鋼刀，在地上畫下長長一條線。
「我幫她們實現了幸福。」
慧芳回答著，她也在英綺的心中，畫下那道深深的刻痕。
※
在被欺負了幾次，英綺也保護了她幾次之後，慧芳想到了一個辦法。
那個辦法能夠讓她徹底不被欺負，不是針對欺負她的人，是針對英綺下手。
觀察仔細的慧芳，早就看出英綺背後的那些人，她們並不滿意也不開心，剛開始幾次還覺得自己是英雄，後來看到她們的態度，有許些不願，卻又勉強擺出英雄的樣子，著實讓慧芳覺得可笑。
接收這些人，讓她們圍繞在自己身邊，那就沒有人敢欺負她了。
慧芳想到了這點，她覺得英綺跟她是差不多的人，因為身邊有大群人保護著，才能夠不被欺負，要是英綺失去了保護，再加上英綺過去結的那些樑子，那傢伙的英雄就絕對當不成。
有了這個想法，慧芳開始跟蹤英綺和她的夥伴。
※
市政府大樓後方，幾張白色的面具凌亂的散在地上。
白色面具遭到撕裂的長髮女孩躺在地上，她的臉部早就被挖空，從下顎到太陽穴，是個大大的空洞，不知用哪種刀子削得邊緣整齊的橢圓形的大洞，僅有雙眼的位置突出，看起來像是巧妙雕製的詭異現代藝術品，臉頰被切割的地方，血管上有著燒灼的痕跡，處理得相當乾淨。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那張面具完全取代了女孩的臉。
綁著長辮的少女身後是一列白衣人，她的身上也由素淨的白色連身長裙包裹，白色廂型車在她的身後，少女和羽葉一樣，也是失去了一隻手，她失去的是右手手掌，左手手掌斷了兩根指節。
現在她舉起她斷了兩根指節的左手，放在她的眼前，碧綠色的眼珠旋轉，瞪視著她自己的斷指，她的眼中有著憤怒的火光。
她將斷了指的左手往前額的留海移去，先是撫摸著自己的額頭，那斷了的指節穿過中間的髮際線，在她的黑髮上留下雪花般的銀白，隨著手指的下移，少女的頭髮整個染上了初冬的雪花。
從很久以前，她的惡夢開始以來，除了殺戮，沒有別的想像。
她絕不承認她碰到的是事實，對她來說只想到怎麼去殺更多的人。
在她破壞了眼睛和耳朵之後，她以為惡夢真的就此醒來，只是當她睜開眼睛，她又能夠看到世界，世界淹沒在殘虐的血光中，從此她才發現到，不除去一定數量的敵人，惡夢根本不會醒來，她也無法回到平凡的日子。
「采薇，我們是夥伴。」
她記得羽葉對她這麼說，在「邊界霧」的另一端，她曾看到羽葉親手毀掉整支軍隊，她很敬佩羽葉，羽葉是真正下了手來結束自己惡夢的人，羽葉這女孩瓦解了她的恐懼，而她並沒有，遇到害怕的事，她選擇毀掉自己的眼睛。
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她在課堂上殺了自己的同學，殺傷了許多人。
從此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殺人的勇氣了。
采薇，妳在怕什麼？傷害自己有用嗎？妳應該盡可能的去傷害別人來滿足自己啊，不要抱持著罪惡感，既然已經傷了一個人，再傷五十個一百個人又何妨，采薇心裡頭的聲音不斷的對她這麼說。
德圓大師，那個男人用罪惡感捕捉了采薇，用恐懼感捕捉了羽葉，將她們兩個變成聽話的娃娃，為了替代挖去的雙眼，他替采薇裝上了不完整的「心眼」，讓她繼續看到死亡殘虐的景象。
若是那時，她和羽葉聯手，殺了德圓大師這男人，她就不會失去右手了。
「要是我們不怕殺人，我們根本不用受苦。」
她的夥伴羽葉說著，她的腳邊都是軍隊的屍體。
采薇感受到羽葉死了，她因此殺死了亞若的同伴，這樣還不夠。
要殺更多、更多的人才可以，和她們敵對卻未死的人們，全部都該死。
※
「妳是英綺的同學嘛，怎麼跟到這裡來，不回去上課嗎？」
國中時期的慧芳，跟蹤著英綺，找到她的朋友們聚居的地方。
她的朋友們雖然都復學，大多數仍不喜歡上課，上課時間都集團性的聚集在廢棄的空屋，工寮等地，由英綺控制之下的組織採集體行動，英綺無法為她們做到的地方就是為她們找到一個固定的住所，她只能讓她們團結起來，並且得到認可。
這群流浪的學生們也受到校方及社會福利機構的關心，勸她們回學校上課的行動始終沒有真正湊效過，即使英綺的行動讓她們不再受到岐視的目光，待在課堂上上課這件事對她們來說卻還是相當困難。
「我有點擔心。」
慧芳對叫做「准將」的女孩說。
英綺團結起這些女孩們，在英綺上課的時候，准將就是她們的領導者。
這位少女也相當有氣勢，穩坐第二把交椅的地位，甚至她還比英綺更受到她們的認可，她真正的名字沒多少人記得，女孩們都稱呼她為准將。
「擔心還受到欺負的話沒關係，我們下次會早點來，妳可以用電話號碼聯絡我們的支隊，會有人馬上過去處理。」
「不是這個問題，我是擔心妳們，總覺得妳們的表情不太開心。」
慧芳盡量使自己的語氣溫和，不透露出她的意圖。
「咦？妳也看得出來啊。」
准將看了慧芳一眼，她的表情很奇妙，她是頭一次心事被外人給拆穿。
除了英綺和她的朋友之外，還有人在意她們的感覺。
「學校是我們完全不想踏進去的地方，當然開心不起來。」准將笑著，她以輕鬆的語氣對慧芳說：「復學什麼的，總覺得是配合大人做的事情，當英雄幫助別人，也是為別人做的事情，英綺喜歡那樣，她覺得開心，我們也不好意思說什麼。」
「妳們真的好好，有妳們這樣的朋友真好。」
慧芳流下了眼淚，她的眼眶突然紅起來。
准將看到慧芳突然哭出來，有點被嚇到，她趕緊到處找面紙想替慧芳拭淚。
「妳也有我們保護妳啊，英綺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說不出口，我覺得英綺和妳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怎麼可能，別看英綺一副好學生樣，她很照顧我們，常跟我們打成一片，她知道要讓我們被大家所認可，就得擺出用功的樣子，才能成為我們在學校中的表率，她為我們想了很多很多，大家還是不喜歡上課，問題是出在我們身上啦！」
這個女孩很傻，慧芳在心裡頭這麼想著，開朗、豪爽，傻得可以。
「英綺要妳們回到學校，要被認可，這點好奇怪......」
「那是因為她希望我們得到認可，她說那是最好的方法。」
「妳們有得到真正的認可嗎？還是只有她被認可而已？」
慧芳擦乾她的眼淚，以溼潤的眼睛面對著准將。
※
市府廣場前。
亞若的鋼管插進了羽葉的心口，她率領的團隊像是龍捲風般，包裹住整個市府廣場外緣，她們圍住了位在廣場中央，手持鋼管的羽葉，逐步縮小她們的包圍圈。
一支鋼管插進她的肉體內還不夠，要好幾支鋼管加起來才能讓她倒下。
何況亞若手上的鋼管好像貫穿了極其柔軟的物體，尖利的末端陷到那物體裡頭，逐步陷進羽葉的身體中，與其說是鋼管刺進羽葉的身體，不如說是羽葉的肉體將鋼管給吸了進去，亞若感受到一股拉力，從羽葉柔軟的屍體中發出。
那拉力緊緊的拉住她，拉住她的手腕和鋼管。
亞若戳進羽葉肉體的力量本來就很大了，沒想到羽葉肉體牽引的力量更大，她注意到了羽葉心口處的中間的黑色洞穴，黑色的波紋旋渦似的由外往內旋轉。
包圍羽葉的包圍圈逐漸縮小、縮小。
「住手！」
亞若大喊，她的軍隊卻都已經全部做好了準備動作。
她們手上一把把銳利的刀刃和武器，一齊插進了羽葉的體內。
羽葉完全沒有支離破碎，也沒有血流遍地，她的身上開出無數黑色的旋渦，全身包裹在漆黑如墨的物質中，將那些撲向她的人，連同武器全部吸在旋渦中。
羽葉動也不動，也不反擊，就將亞若和她的同夥黏在這裡。
「居然中了這種粗糙的陷阱！」
亞若憤恨的怒吼，她觀察著四週，尋找著控制這個陷阱的人。
現在找到好像也沒別的辦法，唯一逃出來的方法，只有將手腕給切斷，不然整個身體都會被吸進去，裡頭怪異的拉力讓亞若的手完全抓不到任何東西，也無法施力將手拖出，
「後面誰過來幫忙一下，把我的手切斷也沒關係。」
亞若下了這個指示後，才發現這個指令完全沒用，人群擠成一團，後面的人根本無法前進到她身邊來，而貼近亞若的那些人，都由於她的指令被吸住了。
對了，斷臂，亞若終於想到了這點。
把整個手臂都給切斷好了，靈魂連鎖留下的印記和傷痕還在她的身上，手臂的接合及復原處，只要能從那裡切斷的話就行。
亞若高高的舉起自己左手的手掌，對準自己右臂的接口。
「只是回到原來的狀態，沒什麼好怕。」
亞若對自己說，她將手掌對著切口，狠狠的切下去。
脫出連鎖後，在亞若身上產生的力量都貫注在她的手掌上，不幸的是，手掌並非鋒利的刀刃，手臂也不是能夠撞擊就切斷的東西。
重擊敲碎了亞若的骨骼，並未將肌肉和神經的接連完全切斷。
亞若痛得流出了眼淚，破裂的骨骼穿刺著她的肉體，從裂傷肌肉中穿出。
「亞若，抱歉。」
亞若看到半透明的人影穿過了擁擠的人群。
那人的影子就像是幽靈，穿過亞若身邊所有的人，穿過那些躺在地上的屍體，直接走到亞若的面前，她是個嬌小的女孩，有著一頭短短的褐髮，雙手套著金黃色的光環，像瑪雅的心眼那樣碧藍色的眼睛看著亞若。
「茉莉……」
頭髮、眼睛都變了顏色，她還是認得出來。
幽靈似的女孩，就是她的朋友茉莉。
「不想讓妳痛苦太久，先這樣好了。」
茉莉閉上雙眼，她的唇邊喃喃的吐出咒語似的話，手上的金環瘋狂的旋轉。
包裹住亞若的黑洞擴大，奇特的吸力扣住了亞若的手臂，接著是喀的一聲，亞若的右臂被整齊的切斷，切斷的瞬間，亞若差點壞死的手臂噴出大量鮮血。
「茉莉，為什麼要這樣？」
亞若感到劇烈的暈眩。
在靈魂連鎖剛開始的時候，似乎她的四肢有被切斷過，又好像沒有，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是切斷了她也未曾因此產生痛覺，她的屍體應該是死後才遇到這種可怕的事情，活生生的切斷胳臂，她還是首次碰到。
沒有強烈的痛覺，只有失血的暈眩和少了什麼東西的感覺。
「妳應該看得出來，我是操作羽葉屍體的人。」
茉莉將金環旋轉，黑色旋渦開始將那些被纏住的人們吞噬掉。
長在羽葉身上的旋渦如同野獸的大口，將人從手臂連同身體吸到裡面去，跟隨亞若的人們都被吃了進去，骨骼及肉體在快速壓縮的黑洞中被擠得稀爛，亞若的耳邊都是骨頭裂掉，肢體與肉塊被壓碎的巨響，黑洞產生強大的壓力磨擦和擠碎那些湧進它口中的肉體。
茉莉擁有的力量，完全不是她能夠比得上的力量。
「拉斯特姆斯，這個遊戲怎麼玩得下去呢？」
亞若的聲音漸漸虛弱，她對著空中說出這句話。
她的計劃都安排得很好，悠羽卻也沒有回來，應該也被茉莉殺了。
要是沒有茉莉的話，她絕對不會輸。
「能跟拉斯特姆斯小姐對話，妳應該比別人更清楚魔都建造的目的。」
結束了廣場的殺戮，茉莉走到亞若面前，輕撫著亞若的臉頰。
「我知道啊，茉莉，我本以為我們最後才會對上，我本以為妳我都是能生存到最後的人，到時候如果妳覺得妳比我更適合的話，我可以讓給妳呢。」
「不要這樣說，真的到那時候，妳不會讓步。」
「可能哦，茉莉，我想跟妳說，我們剛見面時的紙牌，它的意思是……」
亞若的雙眼慢慢閉上，昏厥感已經侵蝕了她全部的意識。
屍姬的能力在她強烈的指揮及支配能力，她的肉體本來就沒多少力量，可以說是相當脆弱，用鋼管敲羽葉的那一擊及剛才手掌的打擊，已經是她的極限。
茉莉收起手上的金環，空氣中蘊藏著冷冽的氣息，周圍沉重的腳步聲混雜在邊界霧的冷空氣中，灼熱的殺意已經消失，腳步聲沉重且零亂，比較像是匆忙的要趕著出發。
「妳的紙牌跟妳說了遊戲的結局的話，那妳怎麼沒料到妳的結局啊。」
茉莉伸出手，手掌掐住奄奄一息的亞若，讓她的朋友在她手中慢慢斷氣。
※
「妳不覺得英綺在岐視妳們嗎？」
「說什麼要妳們回到學校，讓妳們獲得認可，其實是讓她自己獲得認可。」
「她把妳們留在這裡，自己還是每天去學校當好學生，在她的心裡想著，能跟這些人在一起的時間越少越好，她覺得跟妳們談話，帶領著妳們，是她對妳們的施捨，在她眼中妳們與撿來的小貓小狗無異。」
「她完全不屬於妳們。」
慧芳不斷的說著，在准將的耳邊，挑撥的話語卻有幾分真實。
慧芳是很接近英綺的人，她們常看見慧芳跟英綺在一起，所以，當慧芳說出這樣的話語的時候，准將及其它的女孩們都開始懷疑了。
不只是懷疑，還陷入了不同意見的爭論，許多新進成員都認為這個團體由英綺來領導太過奇怪，英綺一天沒跟她們見過幾次面，每次出現的時候幾乎都是在學校，她也不和她們穿相同的穿著，很多地方都不相同。
英綺不是屬於她們的一部份，英綺只為自己著想。
這些念頭像是毒素，原本就存在在組織裡。
慧芳發現了它，將這個毒素擴散開來，最後滲透了整個組織，和英綺最接近的准將也把那些觀念當成了事實。
而為了融入那個團體，為了使自己的話語被更多人相信，慧芳逐步改變自己，融入了以准將為主的組織，駭人的穿著及團隊的支持，也使慧芳不再受到任何欺負，她終於有了真正保護她的力量。
相對的，遭受到嚴重誤解的英綺，則落入了失去一切和背叛的深淵。
「真想看到妳再流淚的表情。」死巷裡，慧芳對英綺笑著，她打從心底看不起曾經保護她的英綺：「繼續對著窗外哭吧，世界從不是妳想的那樣子，妳以為妳擋在前面，後面一群小朋友就會受妳保護嗎？」
英綺垂下臉，她身後的長髮如布幕般遮住了她的臉。
「母雞保護小雞，將來小雞翅膀長硬了，不會咬母雞一口嗎？」
慧芳笑著，她身後的少女們包括准將在內都笑了起來。
「我好像沒有留過長髮，所以這也不是真的長髮。」
英綺突如其來的說出這句話。
「退後！」
慧芳下令，英綺拉住自己的髮絲，她抬起頭，給了慧芳一個詭異的笑。
「這不是真的長髮，但是也沒什麼。」
「妳……」
慧芳為自己的驚慌失措感到有些丟臉，她的隊員們也跟著她後退了一段距離。
「主將的判斷失據，會讓自己和部下都喪命，不管我和妳的過去如何，從過去到現在，妳的判斷都充滿了錯誤，慧芳，妳是個充滿魅惑能力的女孩，妳和亞若相同，能夠吸引很多人在妳的身邊，我也被妳給吸引，相信妳會奪走我的一切，很遺憾的，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
「我能夠打倒妳，就代表判斷沒有錯誤，我對准將她們說的也都沒有錯，妳這種只為自己著想的人本來就該受到背叛和懲罰。」
「妳的判斷沒有錯誤的話，那就怪了。」
英綺完全不回答慧芳的話，她將話題帶到別的地方。
「靈魂連鎖啟動的時候，為何只有妳自己一個人看守生命時鐘？妳跟誰一起，事情如何進行，准將他們好像都不知道，妳真的那麼信賴琴會成功？還是妳想獨吞整筆可觀的酬勞呢？」
「這、這是簡單的任務，我覺得我沒必要讓我的屬下和我一起進行。」
英綺發現慧芳開始動搖了，事情果然和她想的相似。
慧芳看得出她在想什麼，從她心裡頭的弱點攻擊她，捏造謠言瓦解她的組織，她也看得出慧芳的想法，兩個人彼此之間，都打從心裡害怕著對方。
連鎖陣中的英綺，就算受到凌芳再多的逼迫和虐待，她還是記得慧芳那無比害怕的樣子，慧芳的齒輪運作最平和，沒有太殘虐的殺戮，只要英綺出現，她的生之意志就失去了大半。
慧芳的出現，也牽制住了英綺努力一搏，對抗凌芳的生之意志。
凌芳利用這敵對又彼此瞭解的關係，成功的牽制住了兩個難纏的對手。
「還有啊，慧芳妳不是要來找我嗎？聽說我離開了梧桐高中，人都掛了好久了妳才敢踏進學校，國中畢業的時候說的囂張話怎到現在才實現，是妳不敢還是准將小姐沒這魄力，如果是准將小姐的話，應該建議妳上百次了吧。」
英綺繼續質問慧芳，慧芳緊咬著自己的嘴唇。
站在她後面的准將望著慧芳，她從沒看過慧芳動搖成這樣。
以前慧芳都毫不考慮的，帶著她們一起去跟輕視她們的英綺報復，英綺始終沒有反擊的餘地，她只有望著窗外哭泣，那時她認為英綺罪有應得。
「慧芳，妳打不過高中時代的我，更不可能打倒現在的我。」
英綺重重的摔下左手邊的鐵鍊，綁在她身上的鐵鍊撞在地上，發出劇烈的聲響。
「說的也是，該是送妳進入地獄的時候了。」
慧芳將鋼刀指著英綺，以她在梧桐高中飛快的速度砍向英綺的咽喉。
被鐵鍊包裹的英綺，身上只有咽喉、臉部和大腿幾個要害，准將等人見慧芳行動，也全部擺好戰鬥架勢，朝著英綺砍去，她們的鋼刀卻都撞到了堅硬的物體。
橫在死巷前的，是條長長的鐵鍊。
鐵鍊主人的紅色身影，在四層樓的二樓高度，雙腳落在窄小的窗台上，搖搖欲墜的身子拖著鐵鍊，鐵鍊的下方斷成七到八截。
「背著那東西她居然能跳到二樓……」
前方是死巷，死巷竟是英綺的活路，背著鐵鍊的英綺，能跳到二樓高，表示她還能夠踏著窗台向上飛躍，英綺的體能本來就極強，魔都的變化更強化了她的體能，僅有速度的慧芳完全比不上。
「英綺！下來！不要像個膽小鬼躲在上面！」
慧芳對英綺大喊，英綺還真的順著窗台跳到了屋頂。
隔著四層樓的高度，回去找到四層頭建築物的入口，再爬上樓梯到頂樓，怎樣也不可能來得及，搞不好英綺故意打算逃到這地方，她完全沒有要戰鬥的意思。
她的舉動徹底激怒了慧芳，英綺站在屋頂上，以勝利者的姿態由高處看著她。
「希望我們能夠再見面，如果妳沒有死的話。」
「妳給我乖乖下來，這麼怕我殺了妳？」
慧芳用挑釁的語氣說著，英綺面不改色的指著死巷的出口。
「慧芳，我說過錯誤的判斷是妳這個主將的敗因，妳中了我們設下的陷阱，我是妳進入地獄的引路人，真正的地獄現在才開始。」
「啊！」
慧芳身後傳來慘叫聲，骨骼被壓破的聲響和哭聲，如地獄底層的哭喊。
在她的身後，純白的辮子少女和白色車輛，完全封住了這條死巷。
※
魔都的邊界霧籠罩的死巷中，慧芳遭受到了她從沒經歷過的危機。
在對英綺的追逐戰中，慧芳的車隊損失了大約百分之七十左右，包括絆倒受重傷的，巷道中迷路追丟的，在市府廣場對戰中被殺傷和砍傷的。
追丟的人數還能再集結過來，慧芳不擔心這方面的人數縮減。
她以為英綺會堂堂正正的跟她正面對決，英綺過去就是這種性格的人。
她沒想到英綺會這麼做，將她逼進死角，再由另一支部隊從後面包抄她。
尤其白髮少女又是慧芳好不容易才躲掉，完全不想和她衝突的角色，現在她回來和慧芳討回那兩支手指頭的代價。
既然已經被逼進死角了，只有賭上一筆。
采薇以高速在慧芳僅剩沒幾個人的車隊中捏碎好幾個人的頭顱，她用她那隻缺了兩個手指頭的手朝那些人頭上掐去，白色的影子後面拖著一道長長的血影，慧芳也在人群中穿梭，不斷截斷采薇的動作。
論速度，采薇並沒有比她快。
采薇強的是那非人類的握力，還有不知道是什麼做成的肉體。
那隻能夠捏爆人類頭骨的手掌，也是采薇最大的弱點，采薇要試圖去握住東西，手掌就會張開，慧芳就抓住這一瞬間，對準采薇的指縫砍下，她只有快速的縮回手掌，繼續攻擊下一個目標。
慧芳的車隊，剩下的成員沒人敢動。
她們不只畏懼采薇的手碰到自己，那些白色的身影更成了她們的威脅。
白衣人的數量相當的多，從車子上下來的白衣人像是海浪似的朝她們撲過來，壓倒性的人數將這支隊伍逼進了絕境，無論用手上的鋼刀怎麼屠殺都殺不完這些屍體隊伍，那些白衣人身上發出的臭味更逼得准將等人幾乎窒息。
這邊慧芳與采薇不斷穿梭的激戰，突然停了下來。
飛躍在人群中的采薇自己停住了腳步，停住的幾秒間，慧芳的刀子就要劈進她的手掌，采薇稍稍將身子低下，鋼刀劃過她雪白的長辮，將她的長辮斬斷，白色的辮子飛了出去，飛到旁邊湧過來的白衣人群中。
紅色的亮光從白衣人身上燃起。
滾燙的火舌在那群白衣人身上擴散，白衣人的身子全部著了火，濃濃的黑煙和高溫的火燄波及兩邊的房舍，窄巷狹小的空間，易燃物產生的效果使得巷道成了真正的地獄。
「准將！小潔！小雅！」
慧芳眼睜睜的看著她的朋友，一個個捲入火舌和黑煙中。
她們在火燄中痛苦的掙扎著，准將的衣服全部被燒破了，她的身體整個趴倒在地上，保護著她的夥伴，火舌還是無情的撲向她們，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濃煙中。
每個人臉上痛苦的表情好像在控訴著慧芳，妳錯了，跟著妳根本就是件錯事，我們每個人都感到後悔了，妳這個陷害英綺的人，為什麼要跟妳這傢伙在一起？妳說的幾句屁話我們就會相信嗎？我們下地獄也要詛咒妳！
采薇從火燄中走出來，赤紅火光中的短髮少女身影，染血的白衣邊緣連點灰也沒有沾上，她在慧芳面前伸起左手，粉紅色的櫻唇吸著她斷裂的指節上殘餘的血，碧綠色的眼珠凝視著慧芳。
火舌圍繞慧芳，采薇在她的正前方，慧芳已經無路可逃，身後的退路被公寓的高牆擋住，那座牆不是她能夠輕易破壞的東西，她也無法像英綺那樣躍上空中。
「希望我們能夠再見面，如果妳沒有死的話。」
采薇對她伸出手掌的瞬間，英綺說的話也從慧芳腦中閃過。
（這章很精采，真是超精采的，我很喜歡羽葉、英綺、慧芳、采薇這幾個角色的交錯互動，應該是魔都篇的最高峰吧，我覺得第六章就沒那麼好看了，可惡，不過像是第六章那種劇情交代也不能不做吶，說真的我很喜歡魔都篇的采薇，在慘殺之中她是純粹的受害者，魔都裡頭她像是自動型無口殺人機械。）
（其實很多人頭髮都變色了，采薇變白，英綺變紅，是變紅了嗎還是自然染色的？）
（茉莉穿過人群的時候還真的很像幽靈，那場面剛讓我毛了一下）
羽葉倒下的瞬間，她的背後的整排屍體也跟著倒下。
如同骨牌被推倒般，白色的屍首一具具的整齊躺下，廣場上充滿了沙沙的聲響、暴風和霧氣，整齊躺下的白衣屍身使得空氣中蔓延著腐朽的氣味，早已習慣那樣氣息的亞若，漫步朝著羽葉走去，頭蓋骨被鋼管貫穿的羽葉跪倒在地上，她的身軀屹立在那裡許久才漸漸跪倒，好像頑強的不承認自己的失敗般。
亞若走到羽葉的面前。
勝負已定，屍體的狀況卻讓她很在意。
在魔都中，物理的定律並不完全適用，根據亞若接觸過無數具屍體的經驗，她沒看過有屍體站這麼久，頭蓋骨被強大的衝擊筆直貫穿，鋼管穿過整個大腦直達咽喉，這樣的破壞力使得整個頭部幾乎碎裂，人絕對難以生存。
更不可能說還維持站著的姿勢和清醒的意識。
頭頂上插著鋼管的羽葉，臉頰上有無數因衝擊造成的裂縫和傷口，眼睛、鼻孔及雙唇這些理所當然的開口全溢出了血，細小的傷口也被鮮血給蓋滿了，整個臉在溼黏的鮮紅中看不清面貌，宛如戴上了一張暗紅色的面具，僅露出眼鼻口的細縫，頭骨明顯的裂痕則漫延到太陽穴。
她得確認這具屍體的情況，必要的時候會給予更多的破壞。
「悠水、悠鏡，跟上來。」
亞若示意兩個面具少女跟在她身後。
這兩名女孩卻立在原地不動，悠鏡甚至像是在害怕，退後了兩步。
「喂，怎麼了？」
亞若聽到鋼鐵磨擦硬物的聲音。
她右手上的鋼管馬上護住自己的胸前，左手按住光月國中制服的深綠色裙子。
羽葉的屍體開始動了，伸起那隻沒有手掌的手。
那隻看不見手掌的手，將鋼管從她的頭部拔出來，有隻看不見的手掌長在上面，緊緊握住鋼管的末端，鋼管與破裂的頭骨摩擦，緩緩的被抽出。
亞若縱身躍起，她將鋼管筆直的對準羽葉那隻沒有手掌的手臂刺去。
羽葉的屍體舉起另一隻手，在半空中擋住了亞若的鋼管，手臂與鋼管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握著鋼管的亞若被這衝擊力彈了開來，摔在羽葉身後白色的屍體堆中。
羽葉的的肉體變得堅硬無比，跌在地上的亞若感到手臂隱隱作痛。
強烈撞擊造成的痛覺還在她手臂上延燒。
「刷」的一聲，在亞若倒地的時候，羽葉突然抽出她頭頂的鋼管，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屍體，如同有人扶持似的站起。
她和亞若相同，手上握著血淋淋的鋼管。
亞若一步步倒退，退回以悠水、悠鏡為主的人群中，她還是比羽葉來得有優勢，羽葉的屍體軍倒下了，亞若的的特別部隊還有許多人在，羽葉就算有著再堅硬的肉體，在一對多的戰爭中仍然難以取得勝利。
「羽葉，我們的第二輪戰爭開始了。」
亞若舉著鋼管，對以屍體狀態站起來的羽葉宣戰。
羽葉的頭部歪斜，剛拔出的鋼管垂在她的腿邊，滿是血水的唇微微上揚。
※
慧芳率領的人們，緊跟在英綺的背後不放。
由於知道英綺有足以影響整列車隊的鐵鍊，慧芳的車隊無法使用機車，只能帶著武器跟在英綺背後追著，即使拖著沉重的鐵鍊，英綺赤紅色的身影還是跑得極快，以一種誰也跟不上的速度衝刺著，相對之下慧芳的人員則深怕跟丟了英綺，又要整備所有的隊伍，行動上遲緩了許多。
慧芳有想過要把隊伍拆散，分成許多隊在各處搜索英綺，該計畫卻連實現的機會也沒有，英綺的運動能力不是她和她的車隊可以跟得上的。
追到最後連慧芳的手下都混亂了，大部份迷失在巷道中，英綺利用市府一帶複雜的通路，成功的分散了慧芳的部隊。
兩人追著追著，慧芳終於將英綺逼入了死巷。
在英綺的背後，是棟四層樓的建築物，她的左右兩側都被公寓外牆包圍。
窄小的巷道中，除了飛上空中之外別無出路。
「英綺小姐，妳跟那時候差不多。」
慧芳和她身後約十五人的隊伍，握著鋼刀惡狠狠的走過來。
英綺的手拉住鐵鍊的末端，眉頭緊鎖。
「聽說只要提到我的名字，妳就會慌張，是不是呀英綺，我看穿了妳英雄的本質，想要保護人的本質背後，其實是張虛偽的，自我滿足的面具，還有，好像是由於我的關係，讓妳的記憶混亂了呢。」
慧芳在英綺面前停下腳步，她得羞辱一下她的對手。
她想再看到英綺哭泣，不知怎麼回事，那個掛上假面具的女孩，從高中開始就變得堅強不再哭泣，又回復了她保護人的假象。
「慧芳同學，要跟我算舊帳的話，就一起算完好了。」
※
初中時代，慧芳常常受到人欺負。
那時候的慧芳是徹底的弱者，被欺負的原因據說她搶了班上某個人的男友，這點連慧芳都搞不清楚的理由，讓她陷入天天被欺負的日子。
「妳們覺得這樣欺負她很好玩嗎？」
英綺是唯一站出來保護她的人，她的眼神駭人，簡直是隻在叢林裡的狼。
那些欺負慧芳的夥伴把英綺視為眼中釘，對英綺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不管怎麼對她出手，她都無動於衷，英綺是所有的事情都靠自己的人，且做事處處小心謹慎，此外她對保護慧芳這件事所採取的強悍態度，更使得沒人敢動她。
英綺在班上同學的眼中，就像是會出拳不小心打死人的不良少女，她身邊還有許多支持她的人跟她行動，這些人看起來都如同兇神惡煞，誰也不敢碰她們一根寒毛。
慧芳遭到欺負的時候，英綺卻不見得總是出現在她的面前。
有時候等到英綺和她的朋友來到的時候，慧芳就已經被欺負得很慘了，慧芳後來才知道，英綺並不只保護她一個人，她保護很多的人，而實際上也沒有保護到任何人，許多欺負人的小團體都知道，英綺並非無時無刻都在，只要掌握她不在的時間，那些弱者就逃不過她們的手掌心。
英綺什麼也不知道，在慧芳的眼中，她把英綺看得一清二楚。
她覺得英綺保護人的時候是那種優越的態度，好像我給妳照顧是對妳的施捨。
不只是英綺，連在英綺背後的那群人都是如此。
英綺幫她擋住了幾次欺負，接下來的幾次她就被欺負得更慘。
英綺無法有效懲罰欺負她的人，那些人都被原諒。
「表面上看起來是妳的慈悲心，其實是妳不斷的想做英雄，不斷的想享受保護弱者，自己高高在上的感覺，之所以這樣做的原因，我比誰都清楚。」
慧芳看著英綺，她的目光中帶著蔑視。
慧芳身後的少女們，也都用相近的眼光看著英綺。
※
對英綺來說，藏在她心底的是個更重要的因素，被慧芳道中的某個因素。
遙遠的村世育幼院屠殺行動中，她並沒有保護到任何人，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同伴染上血跡，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朋友被無緣無故的殺害，直到那個身影站出來保護她們，她才得以存活。
從此之後她就想成為那個保護者，她以她的意志力和關懷，將那些流落街頭的少女們一一整編，收納到她的旗下，以讓她們復學為名，在學校內執行制裁。
問題是，英綺從來沒有下定決心，真正舉起她的武器過。
她想像的保護者是以肉身擋在那些屠殺者面前，堅持保護住孩子們的那個人。
「如果不懂得原諒的話，保護弱者只會創造出新的弱者，今天我毆打了某個欺負人的首領，她身邊的人大概會馬上和她劃清關係，免得也被牽連到遭毆打，這樣那個欺負人的人，就變成被欺負的人了。」
披著紅色衣服的英綺，黑色的長髮飛舞，面對慧芳，她又回復了豺狼的眼神。
「慧芳同學，我想問妳，妳替大家實現了什麼事？」
慧芳揮起鋼刀，在地上畫下長長一條線。
「我幫她們實現了幸福。」
慧芳回答著，她也在英綺的心中，畫下那道深深的刻痕。
※
在被欺負了幾次，英綺也保護了她幾次之後，慧芳想到了一個辦法。
那個辦法能夠讓她徹底不被欺負，不是針對欺負她的人，是針對英綺下手。
觀察仔細的慧芳，早就看出英綺背後的那些人，她們並不滿意也不開心，剛開始幾次還覺得自己是英雄，後來看到她們的態度，有許些不願，卻又勉強擺出英雄的樣子，著實讓慧芳覺得可笑。
接收這些人，讓她們圍繞在自己身邊，那就沒有人敢欺負她了。
慧芳想到了這點，她覺得英綺跟她是差不多的人，因為身邊有大群人保護著，才能夠不被欺負，要是英綺失去了保護，再加上英綺過去結的那些樑子，那傢伙的英雄就絕對當不成。
有了這個想法，慧芳開始跟蹤英綺和她的夥伴。
※
市政府大樓後方，幾張白色的面具凌亂的散在地上。
白色面具遭到撕裂的長髮女孩躺在地上，她的臉部早就被挖空，從下顎到太陽穴，是個大大的空洞，不知用哪種刀子削得邊緣整齊的橢圓形的大洞，僅有雙眼的位置突出，看起來像是巧妙雕製的詭異現代藝術品，臉頰被切割的地方，血管上有著燒灼的痕跡，處理得相當乾淨。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那張面具完全取代了女孩的臉。
綁著長辮的少女身後是一列白衣人，她的身上也由素淨的白色連身長裙包裹，白色廂型車在她的身後，少女和羽葉一樣，也是失去了一隻手，她失去的是右手手掌，左手手掌斷了兩根指節。
現在她舉起她斷了兩根指節的左手，放在她的眼前，碧綠色的眼珠旋轉，瞪視著她自己的斷指，她的眼中有著憤怒的火光。
她將斷了指的左手往前額的留海移去，先是撫摸著自己的額頭，那斷了的指節穿過中間的髮際線，在她的黑髮上留下雪花般的銀白，隨著手指的下移，少女的頭髮整個染上了初冬的雪花。
從很久以前，她的惡夢開始以來，除了殺戮，沒有別的想像。
她絕不承認她碰到的是事實，對她來說只想到怎麼去殺更多的人。
在她破壞了眼睛和耳朵之後，她以為惡夢真的就此醒來，只是當她睜開眼睛，她又能夠看到世界，世界淹沒在殘虐的血光中，從此她才發現到，不除去一定數量的敵人，惡夢根本不會醒來，她也無法回到平凡的日子。
「采薇，我們是夥伴。」
她記得羽葉對她這麼說，在「邊界霧」的另一端，她曾看到羽葉親手毀掉整支軍隊，她很敬佩羽葉，羽葉是真正下了手來結束自己惡夢的人，羽葉這女孩瓦解了她的恐懼，而她並沒有，遇到害怕的事，她選擇毀掉自己的眼睛。
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她在課堂上殺了自己的同學，殺傷了許多人。
從此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殺人的勇氣了。
采薇，妳在怕什麼？傷害自己有用嗎？妳應該盡可能的去傷害別人來滿足自己啊，不要抱持著罪惡感，既然已經傷了一個人，再傷五十個一百個人又何妨，采薇心裡頭的聲音不斷的對她這麼說。
德圓大師，那個男人用罪惡感捕捉了采薇，用恐懼感捕捉了羽葉，將她們兩個變成聽話的娃娃，為了替代挖去的雙眼，他替采薇裝上了不完整的「心眼」，讓她繼續看到死亡殘虐的景象。
若是那時，她和羽葉聯手，殺了德圓大師這男人，她就不會失去右手了。
「要是我們不怕殺人，我們根本不用受苦。」
她的夥伴羽葉說著，她的腳邊都是軍隊的屍體。
采薇感受到羽葉死了，她因此殺死了亞若的同伴，這樣還不夠。
要殺更多、更多的人才可以，和她們敵對卻未死的人們，全部都該死。
※
「妳是英綺的同學嘛，怎麼跟到這裡來，不回去上課嗎？」
國中時期的慧芳，跟蹤著英綺，找到她的朋友們聚居的地方。
她的朋友們雖然都復學，大多數仍不喜歡上課，上課時間都集團性的聚集在廢棄的空屋，工寮等地，由英綺控制之下的組織採集體行動，英綺無法為她們做到的地方就是為她們找到一個固定的住所，她只能讓她們團結起來，並且得到認可。
這群流浪的學生們也受到校方及社會福利機構的關心，勸她們回學校上課的行動始終沒有真正湊效過，即使英綺的行動讓她們不再受到岐視的目光，待在課堂上上課這件事對她們來說卻還是相當困難。
「我有點擔心。」
慧芳對叫做「准將」的女孩說。
英綺團結起這些女孩們，在英綺上課的時候，准將就是她們的領導者。
這位少女也相當有氣勢，穩坐第二把交椅的地位，甚至她還比英綺更受到她們的認可，她真正的名字沒多少人記得，女孩們都稱呼她為准將。
「擔心還受到欺負的話沒關係，我們下次會早點來，妳可以用電話號碼聯絡我們的支隊，會有人馬上過去處理。」
「不是這個問題，我是擔心妳們，總覺得妳們的表情不太開心。」
慧芳盡量使自己的語氣溫和，不透露出她的意圖。
「咦？妳也看得出來啊。」
准將看了慧芳一眼，她的表情很奇妙，她是頭一次心事被外人給拆穿。
除了英綺和她的朋友之外，還有人在意她們的感覺。
「學校是我們完全不想踏進去的地方，當然開心不起來。」准將笑著，她以輕鬆的語氣對慧芳說：「復學什麼的，總覺得是配合大人做的事情，當英雄幫助別人，也是為別人做的事情，英綺喜歡那樣，她覺得開心，我們也不好意思說什麼。」
「妳們真的好好，有妳們這樣的朋友真好。」
慧芳流下了眼淚，她的眼眶突然紅起來。
准將看到慧芳突然哭出來，有點被嚇到，她趕緊到處找面紙想替慧芳拭淚。
「妳也有我們保護妳啊，英綺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說不出口，我覺得英綺和妳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怎麼可能，別看英綺一副好學生樣，她很照顧我們，常跟我們打成一片，她知道要讓我們被大家所認可，就得擺出用功的樣子，才能成為我們在學校中的表率，她為我們想了很多很多，大家還是不喜歡上課，問題是出在我們身上啦！」
這個女孩很傻，慧芳在心裡頭這麼想著，開朗、豪爽，傻得可以。
「英綺要妳們回到學校，要被認可，這點好奇怪......」
「那是因為她希望我們得到認可，她說那是最好的方法。」
「妳們有得到真正的認可嗎？還是只有她被認可而已？」
慧芳擦乾她的眼淚，以溼潤的眼睛面對著准將。
※
市府廣場前。
亞若的鋼管插進了羽葉的心口，她率領的團隊像是龍捲風般，包裹住整個市府廣場外緣，她們圍住了位在廣場中央，手持鋼管的羽葉，逐步縮小她們的包圍圈。
一支鋼管插進她的肉體內還不夠，要好幾支鋼管加起來才能讓她倒下。
何況亞若手上的鋼管好像貫穿了極其柔軟的物體，尖利的末端陷到那物體裡頭，逐步陷進羽葉的身體中，與其說是鋼管刺進羽葉的身體，不如說是羽葉的肉體將鋼管給吸了進去，亞若感受到一股拉力，從羽葉柔軟的屍體中發出。
那拉力緊緊的拉住她，拉住她的手腕和鋼管。
亞若戳進羽葉肉體的力量本來就很大了，沒想到羽葉肉體牽引的力量更大，她注意到了羽葉心口處的中間的黑色洞穴，黑色的波紋旋渦似的由外往內旋轉。
包圍羽葉的包圍圈逐漸縮小、縮小。
「住手！」
亞若大喊，她的軍隊卻都已經全部做好了準備動作。
她們手上一把把銳利的刀刃和武器，一齊插進了羽葉的體內。
羽葉完全沒有支離破碎，也沒有血流遍地，她的身上開出無數黑色的旋渦，全身包裹在漆黑如墨的物質中，將那些撲向她的人，連同武器全部吸在旋渦中。
羽葉動也不動，也不反擊，就將亞若和她的同夥黏在這裡。
「居然中了這種粗糙的陷阱！」
亞若憤恨的怒吼，她觀察著四週，尋找著控制這個陷阱的人。
現在找到好像也沒別的辦法，唯一逃出來的方法，只有將手腕給切斷，不然整個身體都會被吸進去，裡頭怪異的拉力讓亞若的手完全抓不到任何東西，也無法施力將手拖出，
「後面誰過來幫忙一下，把我的手切斷也沒關係。」
亞若下了這個指示後，才發現這個指令完全沒用，人群擠成一團，後面的人根本無法前進到她身邊來，而貼近亞若的那些人，都由於她的指令被吸住了。
對了，斷臂，亞若終於想到了這點。
把整個手臂都給切斷好了，靈魂連鎖留下的印記和傷痕還在她的身上，手臂的接合及復原處，只要能從那裡切斷的話就行。
亞若高高的舉起自己左手的手掌，對準自己右臂的接口。
「只是回到原來的狀態，沒什麼好怕。」
亞若對自己說，她將手掌對著切口，狠狠的切下去。
脫出連鎖後，在亞若身上產生的力量都貫注在她的手掌上，不幸的是，手掌並非鋒利的刀刃，手臂也不是能夠撞擊就切斷的東西。
重擊敲碎了亞若的骨骼，並未將肌肉和神經的接連完全切斷。
亞若痛得流出了眼淚，破裂的骨骼穿刺著她的肉體，從裂傷肌肉中穿出。
「亞若，抱歉。」
亞若看到半透明的人影穿過了擁擠的人群。
那人的影子就像是幽靈，穿過亞若身邊所有的人，穿過那些躺在地上的屍體，直接走到亞若的面前，她是個嬌小的女孩，有著一頭短短的褐髮，雙手套著金黃色的光環，像瑪雅的心眼那樣碧藍色的眼睛看著亞若。
「茉莉……」
頭髮、眼睛都變了顏色，她還是認得出來。
幽靈似的女孩，就是她的朋友茉莉。
「不想讓妳痛苦太久，先這樣好了。」
茉莉閉上雙眼，她的唇邊喃喃的吐出咒語似的話，手上的金環瘋狂的旋轉。
包裹住亞若的黑洞擴大，奇特的吸力扣住了亞若的手臂，接著是喀的一聲，亞若的右臂被整齊的切斷，切斷的瞬間，亞若差點壞死的手臂噴出大量鮮血。
「茉莉，為什麼要這樣？」
亞若感到劇烈的暈眩。
在靈魂連鎖剛開始的時候，似乎她的四肢有被切斷過，又好像沒有，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是切斷了她也未曾因此產生痛覺，她的屍體應該是死後才遇到這種可怕的事情，活生生的切斷胳臂，她還是首次碰到。
沒有強烈的痛覺，只有失血的暈眩和少了什麼東西的感覺。
「妳應該看得出來，我是操作羽葉屍體的人。」
茉莉將金環旋轉，黑色旋渦開始將那些被纏住的人們吞噬掉。
長在羽葉身上的旋渦如同野獸的大口，將人從手臂連同身體吸到裡面去，跟隨亞若的人們都被吃了進去，骨骼及肉體在快速壓縮的黑洞中被擠得稀爛，亞若的耳邊都是骨頭裂掉，肢體與肉塊被壓碎的巨響，黑洞產生強大的壓力磨擦和擠碎那些湧進它口中的肉體。
茉莉擁有的力量，完全不是她能夠比得上的力量。
「拉斯特姆斯，這個遊戲怎麼玩得下去呢？」
亞若的聲音漸漸虛弱，她對著空中說出這句話。
她的計劃都安排得很好，悠羽卻也沒有回來，應該也被茉莉殺了。
要是沒有茉莉的話，她絕對不會輸。
「能跟拉斯特姆斯小姐對話，妳應該比別人更清楚魔都建造的目的。」
結束了廣場的殺戮，茉莉走到亞若面前，輕撫著亞若的臉頰。
「我知道啊，茉莉，我本以為我們最後才會對上，我本以為妳我都是能生存到最後的人，到時候如果妳覺得妳比我更適合的話，我可以讓給妳呢。」
「不要這樣說，真的到那時候，妳不會讓步。」
「可能哦，茉莉，我想跟妳說，我們剛見面時的紙牌，它的意思是……」
亞若的雙眼慢慢閉上，昏厥感已經侵蝕了她全部的意識。
屍姬的能力在她強烈的指揮及支配能力，她的肉體本來就沒多少力量，可以說是相當脆弱，用鋼管敲羽葉的那一擊及剛才手掌的打擊，已經是她的極限。
茉莉收起手上的金環，空氣中蘊藏著冷冽的氣息，周圍沉重的腳步聲混雜在邊界霧的冷空氣中，灼熱的殺意已經消失，腳步聲沉重且零亂，比較像是匆忙的要趕著出發。
「妳的紙牌跟妳說了遊戲的結局的話，那妳怎麼沒料到妳的結局啊。」
茉莉伸出手，手掌掐住奄奄一息的亞若，讓她的朋友在她手中慢慢斷氣。
※
「妳不覺得英綺在岐視妳們嗎？」
「說什麼要妳們回到學校，讓妳們獲得認可，其實是讓她自己獲得認可。」
「她把妳們留在這裡，自己還是每天去學校當好學生，在她的心裡想著，能跟這些人在一起的時間越少越好，她覺得跟妳們談話，帶領著妳們，是她對妳們的施捨，在她眼中妳們與撿來的小貓小狗無異。」
「她完全不屬於妳們。」
慧芳不斷的說著，在准將的耳邊，挑撥的話語卻有幾分真實。
慧芳是很接近英綺的人，她們常看見慧芳跟英綺在一起，所以，當慧芳說出這樣的話語的時候，准將及其它的女孩們都開始懷疑了。
不只是懷疑，還陷入了不同意見的爭論，許多新進成員都認為這個團體由英綺來領導太過奇怪，英綺一天沒跟她們見過幾次面，每次出現的時候幾乎都是在學校，她也不和她們穿相同的穿著，很多地方都不相同。
英綺不是屬於她們的一部份，英綺只為自己著想。
這些念頭像是毒素，原本就存在在組織裡。
慧芳發現了它，將這個毒素擴散開來，最後滲透了整個組織，和英綺最接近的准將也把那些觀念當成了事實。
而為了融入那個團體，為了使自己的話語被更多人相信，慧芳逐步改變自己，融入了以准將為主的組織，駭人的穿著及團隊的支持，也使慧芳不再受到任何欺負，她終於有了真正保護她的力量。
相對的，遭受到嚴重誤解的英綺，則落入了失去一切和背叛的深淵。
「真想看到妳再流淚的表情。」死巷裡，慧芳對英綺笑著，她打從心底看不起曾經保護她的英綺：「繼續對著窗外哭吧，世界從不是妳想的那樣子，妳以為妳擋在前面，後面一群小朋友就會受妳保護嗎？」
英綺垂下臉，她身後的長髮如布幕般遮住了她的臉。
「母雞保護小雞，將來小雞翅膀長硬了，不會咬母雞一口嗎？」
慧芳笑著，她身後的少女們包括准將在內都笑了起來。
「我好像沒有留過長髮，所以這也不是真的長髮。」
英綺突如其來的說出這句話。
「退後！」
慧芳下令，英綺拉住自己的髮絲，她抬起頭，給了慧芳一個詭異的笑。
「這不是真的長髮，但是也沒什麼。」
「妳……」
慧芳為自己的驚慌失措感到有些丟臉，她的隊員們也跟著她後退了一段距離。
「主將的判斷失據，會讓自己和部下都喪命，不管我和妳的過去如何，從過去到現在，妳的判斷都充滿了錯誤，慧芳，妳是個充滿魅惑能力的女孩，妳和亞若相同，能夠吸引很多人在妳的身邊，我也被妳給吸引，相信妳會奪走我的一切，很遺憾的，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
「我能夠打倒妳，就代表判斷沒有錯誤，我對准將她們說的也都沒有錯，妳這種只為自己著想的人本來就該受到背叛和懲罰。」
「妳的判斷沒有錯誤的話，那就怪了。」
英綺完全不回答慧芳的話，她將話題帶到別的地方。
「靈魂連鎖啟動的時候，為何只有妳自己一個人看守生命時鐘？妳跟誰一起，事情如何進行，准將他們好像都不知道，妳真的那麼信賴琴會成功？還是妳想獨吞整筆可觀的酬勞呢？」
「這、這是簡單的任務，我覺得我沒必要讓我的屬下和我一起進行。」
英綺發現慧芳開始動搖了，事情果然和她想的相似。
慧芳看得出她在想什麼，從她心裡頭的弱點攻擊她，捏造謠言瓦解她的組織，她也看得出慧芳的想法，兩個人彼此之間，都打從心裡害怕著對方。
連鎖陣中的英綺，就算受到凌芳再多的逼迫和虐待，她還是記得慧芳那無比害怕的樣子，慧芳的齒輪運作最平和，沒有太殘虐的殺戮，只要英綺出現，她的生之意志就失去了大半。
慧芳的出現，也牽制住了英綺努力一搏，對抗凌芳的生之意志。
凌芳利用這敵對又彼此瞭解的關係，成功的牽制住了兩個難纏的對手。
「還有啊，慧芳妳不是要來找我嗎？聽說我離開了梧桐高中，人都掛了好久了妳才敢踏進學校，國中畢業的時候說的囂張話怎到現在才實現，是妳不敢還是准將小姐沒這魄力，如果是准將小姐的話，應該建議妳上百次了吧。」
英綺繼續質問慧芳，慧芳緊咬著自己的嘴唇。
站在她後面的准將望著慧芳，她從沒看過慧芳動搖成這樣。
以前慧芳都毫不考慮的，帶著她們一起去跟輕視她們的英綺報復，英綺始終沒有反擊的餘地，她只有望著窗外哭泣，那時她認為英綺罪有應得。
「慧芳，妳打不過高中時代的我，更不可能打倒現在的我。」
英綺重重的摔下左手邊的鐵鍊，綁在她身上的鐵鍊撞在地上，發出劇烈的聲響。
「說的也是，該是送妳進入地獄的時候了。」
慧芳將鋼刀指著英綺，以她在梧桐高中飛快的速度砍向英綺的咽喉。
被鐵鍊包裹的英綺，身上只有咽喉、臉部和大腿幾個要害，准將等人見慧芳行動，也全部擺好戰鬥架勢，朝著英綺砍去，她們的鋼刀卻都撞到了堅硬的物體。
橫在死巷前的，是條長長的鐵鍊。
鐵鍊主人的紅色身影，在四層樓的二樓高度，雙腳落在窄小的窗台上，搖搖欲墜的身子拖著鐵鍊，鐵鍊的下方斷成七到八截。
「背著那東西她居然能跳到二樓……」
前方是死巷，死巷竟是英綺的活路，背著鐵鍊的英綺，能跳到二樓高，表示她還能夠踏著窗台向上飛躍，英綺的體能本來就極強，魔都的變化更強化了她的體能，僅有速度的慧芳完全比不上。
「英綺！下來！不要像個膽小鬼躲在上面！」
慧芳對英綺大喊，英綺還真的順著窗台跳到了屋頂。
隔著四層樓的高度，回去找到四層頭建築物的入口，再爬上樓梯到頂樓，怎樣也不可能來得及，搞不好英綺故意打算逃到這地方，她完全沒有要戰鬥的意思。
她的舉動徹底激怒了慧芳，英綺站在屋頂上，以勝利者的姿態由高處看著她。
「希望我們能夠再見面，如果妳沒有死的話。」
「妳給我乖乖下來，這麼怕我殺了妳？」
慧芳用挑釁的語氣說著，英綺面不改色的指著死巷的出口。
「慧芳，我說過錯誤的判斷是妳這個主將的敗因，妳中了我們設下的陷阱，我是妳進入地獄的引路人，真正的地獄現在才開始。」
「啊！」
慧芳身後傳來慘叫聲，骨骼被壓破的聲響和哭聲，如地獄底層的哭喊。
在她的身後，純白的辮子少女和白色車輛，完全封住了這條死巷。
※
魔都的邊界霧籠罩的死巷中，慧芳遭受到了她從沒經歷過的危機。
在對英綺的追逐戰中，慧芳的車隊損失了大約百分之七十左右，包括絆倒受重傷的，巷道中迷路追丟的，在市府廣場對戰中被殺傷和砍傷的。
追丟的人數還能再集結過來，慧芳不擔心這方面的人數縮減。
她以為英綺會堂堂正正的跟她正面對決，英綺過去就是這種性格的人。
她沒想到英綺會這麼做，將她逼進死角，再由另一支部隊從後面包抄她。
尤其白髮少女又是慧芳好不容易才躲掉，完全不想和她衝突的角色，現在她回來和慧芳討回那兩支手指頭的代價。
既然已經被逼進死角了，只有賭上一筆。
采薇以高速在慧芳僅剩沒幾個人的車隊中捏碎好幾個人的頭顱，她用她那隻缺了兩個手指頭的手朝那些人頭上掐去，白色的影子後面拖著一道長長的血影，慧芳也在人群中穿梭，不斷截斷采薇的動作。
論速度，采薇並沒有比她快。
采薇強的是那非人類的握力，還有不知道是什麼做成的肉體。
那隻能夠捏爆人類頭骨的手掌，也是采薇最大的弱點，采薇要試圖去握住東西，手掌就會張開，慧芳就抓住這一瞬間，對準采薇的指縫砍下，她只有快速的縮回手掌，繼續攻擊下一個目標。
慧芳的車隊，剩下的成員沒人敢動。
她們不只畏懼采薇的手碰到自己，那些白色的身影更成了她們的威脅。
白衣人的數量相當的多，從車子上下來的白衣人像是海浪似的朝她們撲過來，壓倒性的人數將這支隊伍逼進了絕境，無論用手上的鋼刀怎麼屠殺都殺不完這些屍體隊伍，那些白衣人身上發出的臭味更逼得准將等人幾乎窒息。
這邊慧芳與采薇不斷穿梭的激戰，突然停了下來。
飛躍在人群中的采薇自己停住了腳步，停住的幾秒間，慧芳的刀子就要劈進她的手掌，采薇稍稍將身子低下，鋼刀劃過她雪白的長辮，將她的長辮斬斷，白色的辮子飛了出去，飛到旁邊湧過來的白衣人群中。
紅色的亮光從白衣人身上燃起。
滾燙的火舌在那群白衣人身上擴散，白衣人的身子全部著了火，濃濃的黑煙和高溫的火燄波及兩邊的房舍，窄巷狹小的空間，易燃物產生的效果使得巷道成了真正的地獄。
「准將！小潔！小雅！」
慧芳眼睜睜的看著她的朋友，一個個捲入火舌和黑煙中。
她們在火燄中痛苦的掙扎著，准將的衣服全部被燒破了，她的身體整個趴倒在地上，保護著她的夥伴，火舌還是無情的撲向她們，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濃煙中。
每個人臉上痛苦的表情好像在控訴著慧芳，妳錯了，跟著妳根本就是件錯事，我們每個人都感到後悔了，妳這個陷害英綺的人，為什麼要跟妳這傢伙在一起？妳說的幾句屁話我們就會相信嗎？我們下地獄也要詛咒妳！
采薇從火燄中走出來，赤紅火光中的短髮少女身影，染血的白衣邊緣連點灰也沒有沾上，她在慧芳面前伸起左手，粉紅色的櫻唇吸著她斷裂的指節上殘餘的血，碧綠色的眼珠凝視著慧芳。
火舌圍繞慧芳，采薇在她的正前方，慧芳已經無路可逃，身後的退路被公寓的高牆擋住，那座牆不是她能夠輕易破壞的東西，她也無法像英綺那樣躍上空中。
「希望我們能夠再見面，如果妳沒有死的話。」
采薇對她伸出手掌的瞬間，英綺說的話也從慧芳腦中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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