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人口。

在這個世界上,各個城市,鄉村之中都有失蹤的人口。

大部份都是被拐賣,發生意外死亡等等自然失蹤的現象。

但是每年總有那麼幾個失蹤的人口,是永遠永遠也找不到的。他們也許流浪到別的時空,也許掉到另一個世界去,或者是根本就是跌到平行世界之中。而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是失蹤的人。

在這些人中,有掉到一個時空就定居下來的。他們對自己原來的那個時空逐漸淡忘。也沒有辦法再回去。

而另一種人呢?

他被迫在各種時空之間流動。永遠的旅行下去。

他們通常像神一樣,不會老去。除非發生意外死在一個世界之中。

他們在各個世界之中,也不見得都有自己的容身之地,所以或許死去了,也只是個無名的骸骨而已。



「好晚了喔!」

「等她等好久。她為什麼還沒來?」

「對不起,我遲到了。」

夜語喘噓噓的,到了兩個女孩的身邊。

「怎麼拖那麼久嘛!」

「在家裡發生了一點事情擔擱了。」夜語說:「最近社團的事情很多很多。」

「妳何時參加社團了?」

「我現在在手語社。」

「怎麼沒有聽妳說過?」另一個同學說:「昨天妳還說妳喜歡棒球社的學長呢!」

「我們都以為妳要入棒球社。」

「那是因為手語社的學長更帥啊!」夜語笑了:「走吧!今晚不是要去唱歌?」

「嗯!」兩個同學跟著夜語,趕向附近的KTV去了。



她們並不知道,我剛剛做了什麼事......

這是來這個世界時必須做的第一件事,沒有人會幫妳做得好好的。

夜語手上握著她的羽扇,那說是一支羽毛扇,但卻有很奇怪的力量,可以輕輕一打,就置人於死地。不過它的能量會不斷耗損,需要借助電力來恢復。

夜語已經忘了她在哪個世界中得到這樣的東西。幾次轉換之後,她已經模模糊糊的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了。

「第一件事就是,殺死自己。」

夜語每次總能找到那個對應的自己,由於這是平行世界,因此一定有個對應的自己。而她的位置,通常都是在同一個家庭。也就是她前一個世界所在的位置。

夜語已經搞不清楚她最早在世界中的位置是什麼,甚至她何時失蹤這麼重要的事,她也想不起來了。

「說不定我曾經到過自己的世界。」

但是,只有在那個世界發現沒有對應的自己的時候,那才是自己的世界,夜語如此深信著。當她在每一個世界都發現「自己」的時候。她就又失望一次。

她每次都能成功的誘拐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有些看到她會非常害怕,有些則溫柔的對待她。

「妳給我一股親切感。不知道怎麼說的親切感,我們做朋友好嗎?」

夜語碰到這樣的女孩,依然會揮動她的羽扇。

「抱歉,沒有人真正能當我的朋友。即使是我自己也一樣。」

於是,又一個「自己」在她的扇子下身亡。她會把「自己」的證件全部翻出來,這就是她在這個世界對應的角色。她的人際網路,就是從「自己」身上偷來的。



殺戮,斷裂,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離開,帶著羽毛扇在各個世界中漂泊。在暈眩或幻像之中消失而去。

「或許我發現某個世界沒有自己,是因為我已經把那個自己殺掉了。而不是回到原來的世界去。」

一種強烈的悲哀感覺籠罩著她。

永遠存活,永遠年輕是所有人的渴望。以她來說,她已經達到了不是嗎?她在不斷的世界循環之中取得了永遠的青春。每次進到一個新世界時,她發現的自己不是十六歲就是十五歲。有些在唸書,有些在重考班,有些正在過著快樂的高一生活,有些是名校的學生,她還碰過不良少女。

「原來我也可以變成這個樣子。」

她那次覺得很意外,雖然她仍然用羽扇殺了自己,不過這次她連她身邊的那些朋友們全殺了,把那些裝扮奇怪的傢伙殺得一個也不剩。

「我很喜歡妳。」她看著自己的身體:「妳跟我一樣的墮落。不過我討厭這群人,他們看起來一文不值。」

她一腳把那些屍體都踢開,她殺了人似乎從來也沒發生過什麼事,那些屍體第二天早上到哪去了她也不清楚。這情況連她自己都覺得怪異得很。

「就算被抓到也不會怎麼樣。」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時第一次下手殺自己的。沒有扇子之前她又用什麼殺人?這些都像是謎一樣,她也不願意去想,說實在也沒時間讓她去擔心這些有的沒有的事情。她開始享受她自己的青春。

而在每個世界之中的她,最後大部份的時間還是在流落街頭。雖然有家但是不願意回去。同樣的,她也從不唸書考試,原來的「自己」不管是什麼樣的學生,對她來說都一樣。

「考上了也沒用。」她笑了:「到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在哪呢!我幹嘛考試?」



雖然許多記憶都慢慢模糊了,不過有一件事,她記得很清楚。

那個所謂的「神」來到她身邊的時候。

「妳是夜語嗎?可憐的孩子。」

那個神是個很溫柔的人,聽聲音聽不出是男孩還是女孩,但是由那種溫暖的感覺,可以知道祂應該是個神沒錯。

「我沒有什麼好可憐的。」夜語待在大樓的一個樓梯口,等著她的朋友帶她去玩。她知道都是那一套,但是她也想不出要在這個世界做什麼其它的事了。

「妳想不想回到妳本來的世界呢?」

「反正又會移到別的地方去。」夜語才剛說完,她抬起頭來,看著她眼前的「神」:「你怎麼知道關於我的事?你是誰?」

「我是神啊!」

「什麼樣的神?」

「掌管次元的神喔!」神說:「妳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那是.....」

「對妳有好處的忙。」神說:「妳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並且永遠定居在那邊。妳可以成長,考大學,結婚,生小孩,跟一般人一樣終老。」

「要交換條件?」夜語站起來:「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

「我可以看出妳很想要這麼做。」

「我沒有特別想。」夜語說:「這樣的日子我已經習慣了。」

「沒有一個正常人會習慣像妳這樣的日子的。」神說:「更何況妳有沒有所謂的日子都很難說。」

「不要損我了。」夜語站起身:「你有可能只是我的幻覺,回到我的世界,怎麼可能?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從哪邊來的,就算你騙我,我也不清楚吧。」

「到時候。」神說:「妳自然會知道一切的起源。所有的景物都會感到熟悉,遙遠的旅程即將結束。從那個時候開始,妳的人生將再度持續下去,跟其它人一樣。」

「沒有騙我?」

「沒有。」神說:「但是妳要幫我一個忙,妳幫我去跟蹤一個人。」

「那個人是誰?」

「在我們押注Chaos的一夥人中,通通賭他回不去。」神說:「而Law則相反,他們總是一群死腦筋的人。」

夜語疑惑的看著她眼前的神。

「讓我告訴妳吧,流浪在各個空間中的小姑娘。」神說:「這是一場很棒的賭注,過去我們從來沒有拿次元人玩過這種遊戲。」









(39)







「我們是Chaos的人。」神無奈的說:「只要押注Chaos成功的話,就可以得到一顆亞羅尼亞。那是很有魔力的東西。」

何謂Chaos?何謂Law?

夜語原本什麼也不知道,她在那位神的指導下,才知道那是什麼。



這件事是這個樣子的。話說天上有個神,她是掌管時空的神,擁有很大很大的權力,可是未經天神會議通過的話,她不能隨便把時空扭曲來扭曲去。

「時空扭曲鑰匙」這個東西握在她的手上。發生了不少問題。比方說她有一次不小心坐到那個鑰匙,害牛頓提早出生,使得微積分很快就在地球上凌虐人類。有一次她把鑰匙掉在地上,被家裡的小花(<--一種天界寵物)踩過,結果造成空間扭曲,中共和美國的飛機聽說就是這樣撞上的。

為了避免這樣的問題一直發生。我們的時空大神想到了一個辦法,把鑰匙放在一個絕對絕對不會亂碰的地方。那就是馬桶水箱的左手邊。

抽水馬桶只有一邊是沖水的按鈕,而那通常都是右邊。一般人的習慣一定是站起來往右邊摸下沖水按鈕。很少會去碰左邊的。

的確,世界就這樣平靜了許多,但是她有一次沖馬桶時還是按到左邊,她也搞不清楚為何會沒事去碰左邊,據說是前一天有個無聊的神跟她研究馬桶的問題才會這樣。

「我問妳啊,為什麼馬桶的按鈕都是設在右邊?」

「對喔!」

神回家就拼命看著馬桶,想著這個問題,後來她發現左邊也有一個一樣的按鈕,她一時之間忘記了那個按鈕的功用。

「啊啦,原來我家的馬桶是雙邊按鈕的。」

結果她很高興的按了下去,時空就開始扭曲了,等到她想起來時已經太晚了,有個男生就這樣被彈到別的時空。

「糟糕,不小心碰到了。」她嚇了一跳:「不過好像我只按了一小下,應該不會造成重大的國際事件吧?」

想到小花踩到的那一次,她還心有餘悸呢!



「我問你,天神先生。」夜語說:「所有像我們這樣的人都是如此造成的嗎?」

「並不是。」神說:「那次只是意外。」

「真的?」

「真的。」神說:「會造成像你們這樣的人是有很多原因的。」

「我不懂。」夜語說:「你們都知道有多少人變成次元穿梭的人吧?為何不去幫助所有的人?這些錯誤很多都是你們造成的。」

「並不是。」神說:「請不要這樣想好嗎?小姐。」

「算了,我已經習慣了。」夜雨說。

「後來這件事情傳了出來,有無聊的人把這件事傳了出去,大家就看那個人被丟到平行世界去。」神說:「這個世界跟他原來的世界不太一樣,但是我們之中有人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

「什麼問題?」

「就是重複的兩個人,在那個世界中也有一個對應的他,我想妳也很清楚這件事。」

「把他殺掉就好了。」夜語說。

「我們不能像妳這樣做。」

「那你們怎麼辦?」

「只好把對應的他送到他原來的那個世界去。」神說:「這樣交換一下,後來就有神開始覺得有趣了,於是我們就開始了這個遊戲。」



遊戲是這個樣子的。

要賭世界會變得混亂還是穩定。混沌(Chaos),秩序(Law),是兩個下注的目標。而被壓注的平行世界有兩種,一種是正世界(Level值為正),另一種是負世界(Level值為負)。

規則是,只要他喜歡上正世界的人,並且與她的心靈交合,或是對她動心,另一種可能是正世界的人對她動心,這時候Chaos就加一分。Level值提升一。

如果喜歡上負世界的人,則相反。越和負世界中的人表現出連結以及融入,這時候Chaos就會扣分。Level值甚至會變負的。

Law的算法則完全相反。

「現在我們的玩法是Chaos一圈,Law一圈。」神說:「所以也就是正世界一圈,負世界一圈。約各持續一個月。」

「一個月能做什麼?」

「一個月已經能培養出很深厚的感情了。」神說:「正世界第一圈結束了以後,他現在待在負世界,但是已經兩個月了還沒出來。」

「那是Law那邊犯規?」夜語覺得有趣起來了。

「不,不是。」神說:「是他沒有再去想世界的事情,當他持續這樣想的時候,轉換的力量會繼續存在。而他現在很忙很忙,根本什麼也不管,Law這個手段實在厲害。」

「我看是綁住他的女孩子厲害吧。」夜語說。

「而且Law他們也有先天上的好處,畢竟負世界只是自然現象不盡相同而已,而人事關係是相同的,正世界則是相反的。」

「我問你。」夜語說:「那和混亂有何關係?」

「混亂是和正常世界的差距程度。」神說:「就是Level值為零的世界。Level值不管是正越大還是負越大,世界都會混亂。所以說以目前Law的狀況,他們把值控制在負一。」

「負越多不是越好?」

「以他們來講,越接近零越好。」神說:「所以算法上也有不同之處,當結論為正負無限大,我們就贏了,而為零的話,我們就輸了。」

「零的話,他不就回到他自己的世界了嗎?」

「這樣我們就完了。」神說:「Level -1再維持個兩個月,我們就全盤皆輸。」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誘惑那個男孩子,然後讓他喜歡上我,脫離負世界嗎?」夜語說。

「也不完全是這樣,你只要讓他醒來,再次想世界的事情就行了。」神說:「只要我們贏得亞羅尼亞,就讓妳回到原來的世界去。」

「你會騙我嗎?」

「不會。」神說。

「如果你騙我,你也不會遭到天打雷劈。」夜語說:「老實說,我並不相信你真能送我回去。」

「妳真的不相信?」

「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原來在哪裡,」夜語說:「你們又怎麼會知道?」

「妳很沒有信心。」神說:「要看證明嗎?」

「不要。」夜語丟下這句話:「不過,這個工作我會做。我等你的調度。」

「真是個奇妙的女孩。」神望著遠去的夜語,如此想著。



為什麼會接下這樣的工作?

夜語相信,使自己回到原來的世界,是神也辦不到的事,而每個世界都有她們的神,夜語曾經去廟裡拜拜過,有時候她在想一件事。

「不知道這些天神們知不知道另一個世界中還有另一個自己?」

夜語知道自己殺了很多人,殺人會下地獄的,她記得有個媽媽告訴過她。某個世界中自己的媽媽。不過她殺的是別的世界的人。

「殺人的話,不會受到神的保佑吧?」

夜語望著莊嚴的神像。

「可是,如果你們看到了另一個世界也有跟你一模一樣的一個神,而你什麼也不是的時候,你們會怎麼做呢?」

經過多次世界的轉換,夜語也沒有所謂的朋友。她戴在那個「夜語」,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面具下過活,努力演好每個世界中的自己。和朋友交往,對家人關心。

夜語從來沒有被說過她是個壞孩子,只是成績不好而已。

「要多用點心唸書喔,不要整天都在玩。」

「妳不是以前都在唸書的嗎?要考聯考了。」

她明白那些考試對她來說全是垃圾,考了也沒什麼用。何必讓自己辛苦?當唸書只是一件蠢事的時候,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

她有時候待在家裡很久。幫忙爸爸媽媽。有時候在學校幫同學做事。而有許多時候則是在外面閒晃,自己一個人。

後來,她閒晃的時間越來越多,慢慢的變成了壞孩子了。

夜語發現自己正在享受和揮霍,有錢就馬上花掉,換成好吃的東西和好玩的東西。交奇怪的朋友。昏迷混亂了兩三個世界之後。她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我在做什麼?及時行樂?」夜語說:「算了,沒有一個人真正瞭解我。即使我真的碰到次元穿梭的人,他們也都在面具底下過日子。」

努力演好每一個自己。

用自己的生命瘋狂的享樂。

兩件事,夜語她都做過。同樣的,覺得自己什麼也沒得到。

夜語發現自己常常忘記事情,因為轉換太多太多次了。前面的世界的事情她根本記不清楚了。她只記得無數個自己被她宰殺時的樣子。還有自己在不同世界中表現的形貌。

「過久了,這些也會慢慢模糊。」夜語突然想到一個辦法:「我來寫日記吧!買一本小小的冊子,把它綁在自己的身上,跟羽毛扇一樣帶在一起。等到哪一天,真的碰到像我一樣的人。而她也願意告訴我,她是怎麼在這些世界中遊蕩的,我就可以把日記給她看了!」

這樣的想法,讓夜語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每天都記日記。雖然很多都只是短短的一兩行。但是本子還是很快就滿了。夜語後來學會準備一個袋子。把幾本本子放進去,還有一套衣服。

那是一套綠色的衣服。有點類似某個不知名高校的制服,夜語相信自己需要它,它是從哪裡得到的?她也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一件事,就是跟綠色衣服放在一起的東西,在世界轉換之際,都會留在她的身邊。

她都很小心的,把綠衣服,日記本,羽扇幾樣東西包在一起。隨時帶在身邊。

只要世界一轉換,這些東西就跟著她一起離去。



「神也做不到的事情啊。」夜語說:「我並不是特別想回到我原來的世界,只是,我希望有個人能瞭解我。」

「妳的目的就是要喚醒他,讓他記得世界轉換的存在。」

「他一定會知道世界轉換的吧?」夜語想著:「只要我成功的話,他就會知道這些事情,然後我可以把日記本給他看。分享我的經驗,我可以告訴他,叫他一定要記下自己在每個世界中的過程。」

「說不定啊,」夜語的心中充滿了興奮的感覺:「我還可以指導他,告訴他在每個世界中如何自處,他經過的世界一定沒有我多吧!說到世界轉換,我可是他的學姐喔!」

終於,終於可以碰到一個跟自己一樣的人了,他也一定很寂寞,跟我以前一樣找不到目標。

我們一定可以相處得很好的,談談這個世界的變化。只要我成功的話......









(40)







某個山區的的溪流邊。

正是沉靜的晚上,晚上是都會地區人們活動的時候,然而在這個山區則不然。

在這邊,仍然無法跟其它住在都市地區的人們一樣,因為整個山區在晚上還是相當陰暗的,黑暗對於這樣的地方而言,仍是充滿了危險。

溪流裡的水潺潺流下,自然的水聲和草地的氣息。即使是黑夜,也讓人感覺很舒服。

「這個世界真是奇怪。」夜語這時候才知道「負世界」的意義。她以前到過的地方從來沒有這種日夜顛倒的。

「雖然說變得是自然,其實主要還是人和生物的活動方式改變了。但總覺得這樣有點勉強,晚上看不到東西卻硬要在晚上出來活動,正常的生物在這種情況早就淘汰掉了。」

夜語曉得進化論,雖然在世界轉來轉去之際她從沒有唸什麼書。

在看不到東西的黑暗之中行動,是很危險的,這樣的生物壽命會較短,自然會淘汰掉。如果人類原來也是這樣的話,那人類以前的文明如何開展的?在黑暗之中能做什麼?

「或許我該相信創造論。」夜語想:「有人把這個負世界的一切都先造好了。」

夜語走下山坡,往溪水邊靠近。

「奇怪,明明聽到溪水的聲音,卻搞不清楚方向。」



水潺潺流動著的聲音仍在,不過夜語還聽到女孩子的聲音。

「果然沒錯,她是在這邊的。」

夜語走到水邊,有個女孩的身影正浸泡在溪中。看起來像死了一樣。她的身體浮出水面,一點一點的向下漂去。

「喂。」夜語對著溪水喊:「你們夠了,不要再欺負她了。」

溪水還是以嘩啦嘩啦的聲音回答她。

「不要裝傻。」

夜語拿出白羽扇,往水面打去。水面像是被打碎一般,裂成無數的水花。

水花潑得很高,夜語再度的對水面敲下去。

「住手!」

就在這時,女孩的影子從水面上消失。

幾個小矮人從水中跑出來,他們戴著水藍色的帽子。

女孩站在他們中央,四週圍站著那群矮人。

「我們只是陪她玩而已。」其中一個矮人說。

矮人衣服上面別著名牌,上面只有數字,沒有別的代號。現在跟夜語說話的矮人,他的衣服上的編號是1。

「你是老大吧?」

「不是不是。他只是第一號而已。」

「真搞不清楚你們。」夜語用扇子指著他們:「不要再欺負那個女孩子了。」

「我並沒有被欺負,妳是誰?」女孩對著夜語說。

「我叫夜語。」夜語說:「是Chaos派來的使者。要請妳幫個小忙。」

「使者?那是什麼樣的事情?」女孩的髮絲還有身體上還是溼溼的,她從矮人群之中走出來:「要我離開這裡嗎?」

「妳也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裡。」夜語說:「妳是怎麼了?為何不往生?」

「我不想往生。」女孩說:「只要在這裡我就很快樂了。」



對於小織來說。這條溪流是她十五歲以後的記憶。

十四歲時,小織才剛開始的青春,就消失在這條溪流裡。

「藍瑩姐,妳真的不去嗎?」小織說:「那個夏令營一定很好玩的!」

「小織,我真的沒有辦法去,也不是姐姐不想去,作業好多好多,根本趕不完。」

「誰叫妳到現在才在寫。」小織笑了。

「妳就幫我去啦!」藍瑩說:「我本來想退掉,不過退掉很麻煩,而且還會損失一些錢,妳就代替我去,順便享受山林的涼風啊,山間的空氣。」

「藍瑩姐這樣說,好像跟老太婆一樣。準備隱居山林的樣子。」小織說。

「重點是作業寫不完。」

「還有要罰錢吧?」小織說:「藍瑩姐最怕罰錢了。」

「不要再損我了。」藍瑩說:「妳去不去?」

「當然去。」小織顯得挺高興:「謝謝藍瑩姐!」



藍瑩姐是她的表姐。雖然說是表姐,不過也沒差幾個月,同一個學校同年級的關係。兩個人算是蠻好的朋友。小時候偶爾會爭吵,爭奪一些玩具。

而且,她們兩個都沒有親兄弟或是姐妹,所以關係就更為密切了。

「如果說要認一個姐姐的話,那大概只有藍瑩姐吧!」

小織後來有個弟弟,不過弟弟在她十二三歲的時候還在包尿布,在她的印象中,弟弟總是很小很小。跟她談不起話來。所以她還是常常跑去找藍瑩。

那次夏令營的事,就是這樣發生的。

小織聽到水聲,於是趁著夜晚去找小溪。

「如果能拿到一瓶帶有山間味道的溪水回去......」

當初小織是這麼想的,她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可以帶回去給藍瑩姐,買紀念品說不定還會被她罵。因為藍瑩姐小氣得很。

「這些東西太浪費錢了。買支鉛筆就好了。」

「藍瑩姐。沒有紀念品是一支鉛筆的啦!」

她每次想到這些就差點笑出來。那天她蹲在溪水旁,用瓶子偷偷撈一瓶水。就在這樣的過程中,在黑暗中踩到青苔,墜入溪裡。

小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道自己掉下去了,呼救也沒有用,溪水很快就把她給沖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在失去意識之前,她覺得身體輕飄飄的,那個可怕而溼冷的感覺已經不再存在。



等到小織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活動了的時候,她看到自己的身體浮在水面上,樣子非常的難看。

「我怎麼會在那邊?」小織看著自己的身體,還有自己手上拿著的瓶子。

「妳已經死了啦!小姐。」

一個戴著藍色帽子的小矮人走出來。

「死了?你騙人!」

「早點相信比較好。」小矮人說:「一直不相信自己死了的話就不能往生。」

「我在做夢吧?我一定會醒來的對不對?」

「妳不會再醒來了。」

小矮人的每一句話都像鐵鎚一樣打在小織的身上。小織先是不相信,而後放聲大哭。為自己短暫的生命。還有永遠再也見不到的家人和朋友。

「她好像接受事實了。」小矮人淡淡的說:「再過幾天就可以走了。

對於死在這條溪流中的人。小矮人的目的,只是讓他們在往生之前,先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實。這是身為這條河川精靈應盡的義務。

有些人會破口咒罵他們。咒罵河川奪走了他們的生命。精靈們也毫無怨言。

他們要是哭出來的話。精靈們就會露出微笑。

精靈們總是這麼做。目送每一個人離去。這條湍急的山間溪流充滿了危險。但卻常常有些人還是無視於自然力量的可怕。不只是人,其它的生物也一樣。在這裡待個幾天,只要心靈平靜下來,準備接受往生,就會有天神來把他們接走。

「人是最麻煩的生物,他們總是想得好多好多。所以許多人要過很久才會想開,瞭解一切的事情。」



「妳為何不往生?」夜語說。

「往生之後也只不過是個浪費國家糧食的小鬼而已。」小織說:「而且往生之後我會把所有事情都忘掉。」

「嗯......忘記不是很好嗎?背負著記憶就是背負著痛苦。」

「不對不對。」小織搖搖手:「妳如果死了往生的話,妳就會投胎到別人家裡去吧?」

「好像是這個樣子。」其實夜語也不清楚,但是如果往生的定義只是扔到別人家裡去,那她大概往生過無限多次。

「那人家設妳的墓碑做什麼?他們拜誰?燒紙錢給誰?跟誰講話?」小織說:「拜別人家的小孩子嗎?想像妳的老祖宗轉世,現在說不定在某個人家裡包著尿布走來走去。然後你還要祭祖耶,想起來好呆喔。」

「妳只是因為這種理由才不轉生啊?」夜語已經受不了了,她第一次聽過有鬼魂持這種理論。而自願到處飄來飄去的。

「還有,我如果轉生的話,藍瑩姐來跟我講話的時候我就什麼都聽不到了。」小織說:「她過了八九年,還是每個月都會來墓地,告訴我學校和家裡的事情,我也可以跑回去看看家人啊。弟弟已經長得高高的,他看起來很有活力,上次他在學校差點被球打到,那是我把那顆棒球推開三公分......」

「小織只成功過那麼一次,好幾次她想幫她弟弟都失敗了。」身上標著2的矮人說。其它的矮人也跟著笑成一團。

「不要你多嘴!」小織用力踩其中一個小矮人的腳。

「比我想像的還平靜許多。」夜語說:「我以為地縛靈都是很可怕的。」

「她已經不算地縛靈了。」小矮人說:「有點像是那種兼職的水神。」

「這條溪流沒有水神嗎?」

「有啊,就是我們。」七個小矮人站成一排。

「為何我總是想到那個白雪公主的故事?」夜語說:「其實我有一件事想跟這位公主談談。」

「好,那漂流的遊戲等一下再玩吧!」

......那個是漂流的遊戲?怎麼看起來跟浮屍沒兩樣。



「妳願意幫忙嗎?」

「幫忙這樣的事情?」小織說:「妳要我去破壞藍瑩姐的幸福?」

「不是她的幸福問題,是為了整個世界的穩定。」夜語說:「如果世界混亂了,她會得到幸福嗎?男朋友可以再找,但世界一旦混亂了,沒有人可以得到幸福。」

「可是那好殘忍。」小織說:「藍瑩姐每次提到她的男朋友就很高興。他怎麼會是異世界的人?妳說他是從外面世界來的,那他怎麼會有身份或戶口?」

「他把這個世界中對應的自己給殺了。」

夜語居然說了自己曾做過的事。

「我們這些常常轉換世界的人都很清楚,我也這樣做過。」

「妳這個殺人兇手!」小織很生氣:「那些死去的人有多痛苦,妳知道嗎?我才不相信你們這些兇手的話!」

「請妳相信我。」夜語說:「世界混亂不會改變妳們這種靈魂的想法,可是一般的人類想法卻全部會被改變,妳再過幾天,會看到青紫色的月光,就是世界混亂開始的前兆。而人類和其它生物卻視之為自然。」

「我不會相信妳的。」小織說。

「如果月亮的顏色真的變了。」夜語說:「到時候,妳就要幫我的忙。」

「不可能的!」

















(41)







當青紫色月光真的籠罩大地時,夜語再度來到那條溪流。

小織和七個小矮人從水底走出來。表情十分的嚴肅。

「我同意了。夜語小姐。」小織說:「我會把那個騙走藍瑩姐的人想辦法送回去。」

「妳很生氣。」夜語說:「為何昨天就不答應我?」

「我只是想到妳殺人就讓我覺得很生氣。」小織說:「可是,說不定把我置於那樣的狀況,我無依無靠,說不定我也會這麼做。妳昨天告訴我,世界轉換的人是很孤獨的,那個男孩或許也很孤獨,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想......」

「她昨天晚上還哭了。」小矮人說。

「如果把他帶走,可能藍瑩姐會很難過。」小織說:「一般人不可能瞭解「他」並不是真的是那個人。我想大家都會難過的,不管是他還是藍瑩姐。」

「可是妳為何又答應了?」

「我不高興的是他沒有告訴藍瑩姐他不是原來的那個他。」小織說:「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不應該順理成章的跟藍瑩姐在一起不是嗎?」

「世界混亂的事,妳也很擔心吧?」

夜語是這樣想,但是她看了看小織的樣子,決定還是什麼都不要告訴她好了。

「要幫忙的話,明天下午到站前廣場來。」夜語說:「妳愛穿什麼就穿什麼。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的,有特別的狀況我會告訴妳。」



「那個人」的對應體,是夜語殺死的。

「妳是誰?為什麼要找我出來?」

「這個世界不容許兩個相同的人存在。」夜語說。

「兩個相同的人?妳在說什麼?」那個男生很緊張。他看到夜語的眼神。

夜語的眼神中充滿了殺意,這是讓人不寒而慄的感覺。

在過去,每個「自己」都被她的樣子嚇得發抖。動物知道自己快死了,都會先有一點預感,尤其是逼近死亡的時候。

「你知道嗎?」夜語慢慢靠過來:「你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安穩,卻有另一個自己在幾個世界中穿梭,他無依無靠。」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如果自願放棄自己的一切。」夜語說:「把一切都拋開,先在這幾個月內隱居起來。我就可以不殺你。在這些日子之中,有人會取代你的地位。」

「我為什麼要這樣?」那個人說:「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為他......」

「太多嘴了。」

夜語很快就失去了耐性。用扇子奪走了他的性命。

對我而言。這些人的存在都是不必要的。

特別是那種對「自己」一點關心也沒有的人。

「我肯跟他講兩句話,已經是我最大的恩惠了。」



夜語知道了「那個人」在第二世界的事情,也就是他跟小織的事。所以她就直接去找了小織,整個計劃於焉完成。

「我要做什麼?」小織說。

「妳只要負責注意妳藍瑩姐的情況就好了。」夜語說:「至於那個男的事情,由我來處理就可以了。妳怎麼選這種像玩具兵的怪衣服?」

小織弄來一套鐵甲裝,銀白色的,很漂亮是沒錯,但是女孩子穿這種衣服有點奇怪。

「我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就是這種東西了。」小織很得意。

「妳真是太奇怪了。」

「喜歡奇怪的玩具就叫做奇怪嗎?」

「不是,」夜語說:「我說妳的那些觀念還有想法,像一般人,如果像妳這樣死了,一定會恨藍瑩姐,因為說不定她去夏令營,死的就是她。」

「我不會恨她,那是我自己笨嘛。」

「還有一般人一定都會想轉世。而妳卻還在晃來晃去。」

「我不希望家人拜我的時候是拜別人家包尿布的小鬼。」小織說:「這是很正常的啊,除非他們都不管我了,到時候我才會考慮一下。」

「最後,妳完全不會恨那條河川,還能跟精靈處得那麼好,然後妳也完全不擔心世界混亂,只擔心妳姐姐的事。」

「我本來就是有點小自私。」小織說:「我恨河川幹嘛,就已經說過是我自己笨了。」

「所以說妳很奇怪。」

「我本來就很奇怪。」小織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我們會不斷把月亮染成紫色,做為前兆。」神告訴夜語:「妳何時需要這樣的訊息,就告訴我們,我會幫妳的忙。」

記得這一點,夜語開始執行她的任務,直到Law的傢伙來妨礙為止。

「為什麼?他們不是將近一週之後才會發現的嗎?」

「他們的動作出奇的快,而且從藍瑩下手更是狠毒。」神說:「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快點把他送到別的世界去。」

「要怎麼做?」夜語說:「我已經進行了一點程度。已經取得他的信賴了。」

「妳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讓他取得絕對的信任。」神說:「妳編的理由很好。但是還是沒有辦法讓他馬上離去。」

「可是你要我怎麼做呢?」

「當月亮變成紫色的時候。」神說:「街道上會出現魔物。」

「魔物﹖」夜語說:「你難不成要把他逼上絕路?」

「對,我可以在信號出現的時候,暫時誇大世界的扭曲程度。」神說:「到那個時候,妳必需帶著他逃出魔物堆中,衝到我建立的月光通道。」

「如果我不成功的話,那我不就完了?」夜語說:「我根本從來沒有跟魔物對決過。哪裡有這種事?而且你不是神嗎?神怎麼可以操縱魔物?」

「天底下的一切,都是神創造的,魔鬼也是,沒有魔鬼怎麼會有人信仰神?」神說:「這點簡單的道理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

「我不跟混帳計較。」夜語舉起白羽扇:「魔物就魔物。我現在後悔那麼快答應你了,我從頭到尾都在騙人。同時也被你搾取的一點也不剩。到時候罪就算在我上面吧,像你這種創造魔鬼的神是不用接受審判的。」



夜語覺得傷心。她覺得自己完全被騙了,被騙著去騙人。

夜語碰到了那個人,她卻不能說出真相,也不能說出自己是次元穿梭已久的人,更不能告訴他另一個他已經死去。當然,也不能讓他知道日記的事。

為了達成目的,夜語什麼都做了。

但是目的還是沒有達成,再過一天,她就要和那個唯一可能瞭解他的世界穿梭者分離。而且甚至還有可能被魔物吃掉,在路上死去。

即使如此,夜語在小織之前仍然強裝鎮靜。

「反正等會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那一天下午,夜語送走小織,自己在站前廣場坐到天黑。

所有的東西都已經帶齊,日記本,收納綠色衣服的提包,夜語用一種特殊的方法把一堆東西收在口袋裡面。

「你們要乖乖的喔!」夜語說:「我們明天就要動身了,在月亮變成紫色的時候就要走了。」

第二天。夜語真的在紫色的月光之中,送走了她和自己。

要不是小織的回馬一劍,夜語恐怕就死在所謂的魔物之中,其實魔物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那是神使用紫色月光給夜語的幻象。

夜語從頭到尾都被欺騙了,當小織發現自己對付的是人的時候,紫色月光已經淡去。什麼也沒有留下。

「到底是誰這樣做﹖」

樂觀的小織也受不了了,她看到滿地的屍體。四五十個靈魂從地面上飄起,一起尋找著那個被紫色月光送走的女孩。

「我不知道這是誰做的。」小織看著紫色逐漸淡去的月光:「如果我知道,一定饒不了那個傢伙!」



於是夜語走了。

紫色的,像葡萄汁般的月光顏色。

在夜語與那個人分離的時候,她覺得好難過好難過。

「結果我只是個棋子而已。」

她從來沒有那麼失望過。無論穿越過無數個世界,都沒有這次來得難過。

接著,強烈的暈眩感衝擊著她,又一個世界與她分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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