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志曉的話,羽詩先是愣住,接著露出微笑。

「學姐,我說的有錯嗎?」

「誰告訴你這件事的?」

羽詩眨了眨眼,她想知道原因。

士偉莫名其妙的知道了她殺人的事,現在的志曉也是,憑著所謂「直覺」,羽詩不相信,他們八成是從什麼地方得到了消息。

甚至羽詩想著,最糟糕的情況就是她被出賣。

她神經質的母親,把這消息透過天文社的通訊錄,傳給所有的人。

母親從她開始做這些事情之前就反對她反對到底,又不敢正面跟羽詩對嗆,羽詩和她父親站在同一陣線上,她殺了人之後,看到母親作嘔,認為自己女兒無可救藥的表情,更讓她懷疑事情是母親搞出來的。

不肯幫就算了,還幫倒忙。

羽詩的電腦被母親看過不少遍,平常她都不太管媽媽怎麼看電腦,這下子可麻煩,她的母親想要讓自己,還有父親都被逮捕。

「美婷本人給我的訊息。」

「她打電話來跟你說嗎?」

「我不知道。」

志曉站在原地,他堅持不放下手上的鋼條。

他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經過語言教室時,清楚聽到美婷要他留下來的聲音,語言教室中坐滿了同學,他的印象彷彿回到當時上聽講實習的時候,美婷看著他,對他甜甜的笑著,臉上帶著紅暈說話,若是幻覺的話,也未免是太清楚的幻覺了。

更詭異的是,他往前踏進體育館時,耳邊聽到咬字清楚的一字一句話語。

「羽詩她殺了我,不要再往前走了!」

和美婷極為相似的聲音,在他耳邊清楚的述說著可怕的事。

志曉被這股聲音驅策著,他在往體育館前轉了個方向,踏上屋頂的階梯,順著這個聲音,他走上屋頂施工的地方,拖起沉重的鋼條作為武器,然後再往體育館走去,聲音不斷的對他說,不要再往前走。

聲音越叫他不要赴體育館的約,他越要進入體育館。

他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說,你聽到美婷跟你說話?」

「我聽到她說話的聲音。」

「如果是真的,那是你的幻覺,志曉。」

「幻覺?」

「你太擔心美婷了,你想想看,學姐我有什麼理由做出這種事?」

面對羽詩,志曉的反應變得迷惘,學姐有什麼理由對美婷出手,他自認算是和美婷比較接近的人,美婷若和學姐間真的有什麼聯絡,他不可能不知道。

種種的疑惑,讓他難以相信耳邊的聲音。

不斷逼迫他的說話音量漸漸降低,降低到像是蚊子般的細微聲。

「確實沒有理由,我覺得是我的精神壓力太大了。」

它是志曉能夠找到的唯一解釋,他難以解釋幻覺是哪裡來,是他的精神壓力太大?方才的現象給志曉強烈的不真實感,尤其在陽光普照的白晝,他的身體竟然微微的發冷。

「沒什麼好擔心,你知道學姐把你找來這邊,是要告訴你什麼事嗎?」

「有什麼事需要在這邊說?」

「學姐過去總是瞞著你,讓你搞錯了天文社存在的意義。」

「咦?」

羽詩學姐的表情相當嚴肅,完全沒有開玩笑的味道。

「天文社存在的意義除了研究天文之外,還有另外的作用,其它的學弟妹們都知道,士偉學長也知道,卻只有你不知道,我不是要刻意瞞著你,不讓你知道的原因,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為什麼?

學姐這一連串的話語,讓志曉感到很困惑,他在天文社的時候,看不出這個社團有什麼異狀,雖然幾乎每個人都聽羽詩的話,她和士偉之間也配合得很好,由於他們,這個社團穩定的運作下去,直到志曉那屆接棒。

「我不太懂學姐的意思。」

「還記得學姐告訴你的事情嗎,在天文社時,我常問你的問題。」

志曉想起了那個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問題,女主角跟別的男生跑掉,以及女主角得絕症死掉的問題,當時學姐的回答是,因為這樣,她就不會屬於別人,屬於別人就是真正失去的事物。

「我記得,我也蠻同意學姐的說法。」

「要珍視你手邊所有的東西,不把它讓給別人,學姐的另一個意思是說哦,只要它不是別人的,就永遠是你的。」

羽詩說這些話時,還是笑著,志曉卻感到背脊傳來微微的涼意,學姐到底在想著什麼,她叫他過來,就是要再告訴他這件事?學姐提起這問題的時候,志曉常常有反駁她的念頭,就算她屬於別人,只要她開心就好了吧,真正愛著內心所喜歡著的對象的話,幸福就好。

躺在床上,重病離開世界,她絕不會快樂。

「學姐特地跑來跟我說這些話的意義是什麼?」

志曉決定不再多想,他單刀直入的問起這問題。

「我只是要提醒你。」

羽詩朝著志曉走近,長長的裙擺飄揚。

「提醒我?」

「你也是我的東西啊!」

長而銳利的刀刃,從羽詩的裙邊抽出,對志曉的心口劃下。

刀刃的白光偏了個方向,沒有畫到志曉,志曉的身子在這瞬間退開來,有股力量把他往後推,讓志曉跌了幾步,只有胸口處受到些微的皮肉傷。

「怎麼回事。」

志曉聽到了「聲音」。

那個聲音把他往後推去,很嚴厲的,美婷的聲音在他的耳邊。

「你會死的!快逃!」

「美婷,妳在哪裡?」

志曉對著空曠的體育場大喊,羽詩握緊刀刃,調整攻擊的架勢。

「美婷是我殺的,別再找她了!」

羽詩說著,她朝志曉直衝過去,志曉這次又沒被砍到,他的腳步又滑了幾步,這回差點跌在地上,看著羽詩學姐一步步的走過來。

好不真實,好像在做夢似的。

志曉想起在天文社中的學姐,羽詩雖然個性比較嚴厲,卻很照顧他,是個比較兇點的大姐姐,士偉學長則對他很好,他還記得,曾聽過士偉學長彈吉他,特別是在快要升三年級的時候,那段時間每次打電話給士偉學長,他幾乎都在彈著吉他,彈著頗為憂鬱的曲調。

差不多就是社團要交棒的時候,氣氛就怪怪的。

士偉學長常常想向他說些什麼,又欲言又止的樣子。

此外,學長和羽詩學姐的關係也發生了些變化,兩人處得不是很好,那時候有位同學叫筱玉,也沒有特別可愛,很普通的女孩,她比較常跟學長說話,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筱玉轉學了。

社團裡的同學也瞞著他事情,常常竊竊私語。

二年級和三年級交班時的天文社,發生過什麼事情?

這一切的不真實,說不定就是那時候……

「快逃!」

美婷的聲音,又在他耳邊呼叫著。

「要活下去!要幸福!」

短短的話語,在志曉的意識中,激起無比劇烈的迴音。

志曉終於踏出腳步,往體育館的出口逃去。

《AM 9:52》

接到了德銘的委託之後,思明回想起以前的事情,父親接到的「危險」案例他本身沒有碰到,他只從旁略微知曉此事,沒能完全理解事件的全貌。

「不好意思問你們,她說的要是事實的話,你們就要負責任。」

某天晚上,外頭的客廳傳來細微的說話聲,記得父親從未在夜半跟客戶談話,那次父親卻破例約了所謂「危險」案例的客戶,在客廳壓低著聲音說話,對話的內容由於太過不尋常,思明每每想起它,都會懷疑他聽到的是否為真。

「您聽見了她說什麼?」

「他說,你們是害死她的兇手,並非前世的冤親債主。」

「她是「今世」的冤親債主,沒錯,就是我們殺的。」

「李于凡!不要亂說!」

一個激動的女聲插進了兩名男子之間的談話。

思明記得這個又高又尖的聲響,女人的聲音把思明整個從床上喚醒。

「事到如今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人是我殺的,我們在這幾年中已經不斷的做出懺悔,畢竟好幾年前的事情,錯也不在我們身上,她還要侵擾我們到什麼時候?」

「種下殺業必有對應的責任,她只希望你們記住他。」

「她沒有說「記住她」的具體方法?」

「並沒有。」

「如果她真的有所求,我想就如此做吧。」

思明聽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個讓他迄今印象還很深刻的做法,假使他沒聽錯的話。

「你們打算怎樣做?」

「把我女兒詩庭的名字給她一個字,她就永遠在我們心中。」

「詩庭」,女兒的名字叫做詩庭,後來改的名字他不知道,他記得的線索似乎沒有半點用途,學校女生中,名字中有「詩」與「庭」的女孩很多,就算當事人是對夫妻,知道丈夫姓李,往下找的話有「李詩」或「李庭」這兩個字的名字的人還是不少。

「要是有那時候照片的完整線索就好。」

要不是父親回去他的通靈師傅那邊,這時候就能打電話問他。

「喂,你在發什麼呆啊,我們快要到了。」

德銘在旁邊說著,他的表情顯得很焦急,思明暫時停住思考,感覺附近的走廊,走廊有些怪異的氣息,帶著血腥的異味,由走廊貫穿階梯往上竄。

很強大的力量,遠遠超過他過去所感知過的靈魂。

「這個東西不是鬼啊。」

根據眼前的情況,思明吐出了這句話。

「你說什麼?」

「是比鬼還可怕好幾倍的東西,怎會有人把它帶進學校?」

「你問我我問誰啊,我只不過是拍張照片,哪知道會鬧出這麼多事情來,而且現在大白天耶,說什麼白天鬧鬼這種事,誰也不會相信。」

德銘擔心華慧擔心得有點語無倫次了,普通人的確很難理解白天鬧鬼這事,對思明來說白天鬧鬼倒不是什麼太稀奇的事情,白晝的靈體是比例上的問題,就像是有九成的人在白天工作,有一成的人在夜間工作,在白天行動的「祂們」也只是那一成中的某部份。

「樓上好像又是不同的東西。」

思明看著往上的階梯,他很確信那靈體,讓人難受的「氣」,的確爬上去過,上頭給他感知到的是亡者的陰氣,難不成有人死在樓上或是自殺?

甚至好像是不久以前才發生的事情。

「不同的東西,什麼啊?」

「德銘,我們快點上去!」

思明拉著德銘的手,兩人匆匆忙忙的跑上樓梯。

跑到四樓,德銘就不斷的喘著氣,短短的距離對他而言好似跑了幾千公尺,思明也頭暈目眩站不住腳,強烈的感知能力讓他覺得極度痛苦,他一隻手撐著牆壁,開始乾嘔。

上次有這種感覺,是在他經過火車站的時候,有人站在月台旁邊,在思明因頭暈而模糊的視線中,那個人從月台上直接跳下,被北上的車次直接壓過,血肉染紅了水藍色的列車塗裝,駕駛臉色發青的下車,整個車站與列車充滿了驚恐與混亂的尖叫。

「真累,思明你還好吧,吃壞了肚子?」

「不,沒什麼,德銘你幫我聯絡一下教官。」

「教官?不讓我跟上去嗎?」

德銘顯得很不高興,他想要看看到底照片背後藏著什麼事物。

足以傷害華慧的事物,他絕對不放過它。

「不是會害人的東西,讓我如此想吐感覺只有一種。」

思明的語氣低沉,緩緩的吐出這句話:

「死亡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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