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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金錶

這是一個在我姐姐身上所發生的故事。

現在我姐姐一切安好,雖然這件事情讓她,以及我們的家人都恐慌了一陣子,還好她平安的渡過了,也照樣的繼續她的收集,我想她應該不太記得這件事情了吧。

她如果記得的話,便不會繼續下去她的收藏,這樣的事情,誰也不希望她,或者是我,以及我們家的人記得,為了避免提起它,我爸已經小心翼翼的藏起所有相關的東西,以避免她想起這件事。

寧可讓一切的事情保持發生前的樣子,至少這是對目前最好的。

然而,我現在卻不得不說說這件事情,我只希望說出來會讓我覺得比較舒服點。

事情,是從姐姐買回來的手錶開始的。



「小珊,妳看這個手錶好看嗎?」

姐姐很得意的拿她的新手錶給我看。

它是只金黃色的手錶,充滿了貴族的氣息,像是瑞士出產的名牌貨,錶面上用羅馬數字刻上的時間,像是水晶般的呈現半透明的樣貌,而將耳朵湊近,更能聽得到它時針與分針發出喀答喀答的好聽聲音。

「好漂亮喔,這個花多少錢?」

「沒有多少錢,這並不是最新的款式,妳仔細看一下。」

姐姐拿著手錶,要我湊近仔細看。

的確,它玻璃上有著許些刮痕,外殼也受到了歲月侵蝕,有著某些班駁的痕跡,即使手錶的主人很愛惜它,保存得很好,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它使用過一段時間了,可是那要非常仔細看,才能注意到這些刻痕。

「二手的?」

「二手的,所以才這麼便宜啊,這可不是仿冒的喔,妳看這個印記,只有原廠出來的才會有,對了,還有這個按鈕……」

「這個金色的,應該是調整手錶用的吧?」

「我把它對一下時間好了。」

姐姐拿出了原子筆,調整著那個金色的按鈕。

「這是花多少錢買的?」

我比較好奇這個問題,即使是二手貨的手錶,也應該要花上一筆不小的錢。

「喔,三百塊錢吧。」

「三百塊!」

「也許是對方不知道這手錶的價值,可能認為它是夜市的假貨,畢竟這是二手貨,看起來總是少了那麼點名貴的感覺,再說真正的名錶會出現在地攤上也很奇怪。」

姐姐話說到一半,突然看了我一眼。

「珊……」

「怎麼了?」

「妳剛剛有對我說話嗎?」

「沒有啊。」

我覺得奇怪,怎麼姐姐會突然問我這樣的問題。

「那是誰說的?」姐姐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我好像聽到有個聲音叫我「不要按」,跟妳的聲音很像呢。」

我看了姐姐一下,她這句話不知怎的,讓我感到有些害怕起來,這間房間裡面,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而且又是晚上,怎樣都讓人感覺有些不對勁。

「大概是我聽錯了吧。」

姐姐看我的臉色有點難看,她倒是沒有我來得在意。

也許那個時候我就應該知道,不按下它才是正確的選擇。



那天半夜,家裡就發生了奇怪的事情。

在說這些事情之前,先說一下我和姐姐住的地方,我們住的地方是棟四層樓的小公寓,我和姐姐住在這棟小公寓的二樓,。

公寓的二樓隔了幾間小套房,大家共用一個客廳,對面住的也是兩個女生,這小公寓由於在私立大學附近,所以大多都是由學生租貸,我們和對面的鄰居也蠻熟的,偶爾還會約出來喝茶。

「碰碰!」

當晚的事情是這樣的,那間共用的客廳就傳來碰撞的聲音,起先我並沒有因此而醒來,只是到後來,碰撞的聲音越來越大,吵得四週的人都醒來了。

「到底怎麼了?誰在敲東西?」

然後大家看到了我的姐姐。

姐姐拿著廚房的鍋子在敲擊,像是打鼓似的敲著敲著,她的手上戴著那只手錶,今天買回來的金色手錶。

「佩靜喔,妳敲什麼啊?」

最先發難的,是宿舍的大姐頭小晴。

晴揉著眼睛,一臉沒睡飽的樣子,其它人的表情都氣呼呼的,想也知道,她們半夜三點被怪聲音挖起來,根本就不會覺得開心。

姐姐背著大家,將身體埋在沙發裡頭,以很奇怪的姿勢敲著那只鍋子,穿著睡衣,像是不願意讓人看到似的拼命敲打著,大家講的話她都沒有聽見,還是做著自己的事情。

「姐姐,妳怎麼了?」

我走到她的身邊,拍著姐姐的肩膀。

姐姐轉過頭來,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姐姐的表情。

姐姐的眼睛歪曲成一條長長的細線,延著臉部的線條扭曲,黑色的眼珠變得血紅,連同看不清楚的眼白混在一起,她的鼻子整個推到臉頰上方,變成詭異的青紫色,嘴巴則張得大大的,口中有類似獠牙的牙齒,像是沾著頭髮還是腦漿的汁液,從她的唇邊滑下來,滴在鍋子上。

「呀!」

這是我這輩子以來,第一次看到這麼恐怖的景象。

姐姐好像聽到我的叫聲般,也可能是我的叫聲把那個「鬼」嚇跑了,她的表情變回了原樣,揉著眼睛,看著驚魂未定的我。

「怎麼了?」

她問著,然後她才發現,大家都圍著她看。



「姐姐,妳真的是這樣啊?」

對於姐姐的說法,我不太能夠接受。

對於當晚的事情,姐姐的說法是,她只是想開大家一個玩笑,而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看到那張鬼臉,大家也都相信了她的說法,只是許多人覺得,姐姐開的玩笑開太大了,所以她還是被訓了一頓。

被訓歸被訓,姐姐還是挺開心的,她私底下跟我說了那個秘密。

「我看到了,很漂亮的東西。」

「什麼東西讓妳這麼高興?」

我又想到那張扭曲的臉,當時我並沒有告訴姐姐這件事。

「我到了很漂亮的地方,有個男生來迎接我,他說要帶我去外國的都市,甚至還說要娶我回家。」

姐姐的表情像做夢般,反覆的述說著。

「妳在想什麼啊,怎麼有這麼好的事?」

「當然這是夢囉,不過,夢裡頭的場景相當的漂亮。」

「這個夢,和敲鍋子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耶,夢裡頭的景象給我很安適的感覺。」

姐姐的表情十分陶醉,我不懂當時為何姐姐會如此信賴他,那個在夢中牽引她的男人。

直到後來,我才慢慢理解姐姐如此信服他的原因。



之後幾天,姐姐都很安靜的睡著,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反倒是那張鬼臉,老是在侵蝕著我的夢境,我常常做著模模糊糊的夢,夢醒了渾身都是冷汗,偶爾會聽到走廊上有腳步聲,以及推門的聲音。

當然我很確定,走廊上應該沒有人,房間的門縫總會透進一絲光線,若外面真的有人走過,那絲光線的樣子便會改變。

「要出去看看嗎?」

這個念頭在我腦子裡浮起,很快的又被壓抑下去,我不斷的說服自己這只是心理現象,我很膽小,把頭縮在被窩裡頭,在黑黑的被窩裡頭,又好像看到那張鬼臉在看我,這種感覺讓我全身不舒服起來。

「小珊,妳姐姐怎麼了?」

幾天後,住在隔壁房間的茹,跑來問我這個問題。

「她好好的啊。」

「那她怎麼一直跑來我房間敲門,說她看到了漂亮的東西,要我和姐姐去看。」

「那大概是幾點的事情?」

「我想她大概是要去夜遊吧,凌晨三、四點呢,大家明天還要上課,我可不想突然被當掉。」

凌晨三、四點……

最後一句話,讓我心裡頭整個都毛了起來。

因為,晚上都難以成眠的我,清楚的聽到姐姐的呼吸聲與翻身的聲音,如果她們看到的,是我的姐姐,那在我身邊的是什麼東西?姐姐真的有起來過的話,我會完全不知道嗎?

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打開門走出房間。

房門外一如我所料,沒有半個人。

可是有腳步聲,好像是有人在走路。

這種感覺十分的詭異,即使沒看到什麼東西,我試著說服自己那是樓上的人在走路,準備關掉走廊上的燈,就在我關掉走廊的燈的瞬間,我聽到腳步聲朝我靠近,那個聲音的確在頭頂上,十分清楚。

我往頭頂上看了一下,它清楚到不像是從樓上傳來的。

那上面,有雙慘白的腿在走著,腿的腳上套著小紅鞋,腿的上半部整個被截斷,呈現出平整的切面,露出了森白的骨骸,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到被切斷的腿,可怕的是,它就在我的正上方,好像在「看」我一般。

「啊啊啊!」

我大聲的尖叫起來。

這一叫把大家都轟了起來,當然,那雙腿也不見了。

「怎麼了?」

「那上面有一雙腿……」

「腿?什麼腿?」

「妳是做惡夢了嗎?」

後來我發現,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聽見腳步聲,當然更不用說是看見被切斷的小腿了,只是我說的那幕景象實在太過嚇人,把大家都搞毛了起來,茹和世玲不斷安慰著快要哭出來的我,努力的說服我說那只是惡夢,可能是夢還沒完全醒來,所以才看到那樣的幻覺。

「話說回來,妳看到妳姐姐了嗎?」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茹問我了這個問題。

「姐姐?她不是還在睡覺嗎?」

「就是妳在尖叫的時候吧,她還在我們房裡,也是說著跟前幾天同樣的話,我和世玲被鬧得不耐煩,真的有點想跟她出去了,妳一叫起來,她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大概跟我們出來了,只是我沒注意到……」

「我都在睡覺,也有聽到妳姐姐說話喔。」

世玲揉著眼睛,她看起來完全是被拖出來的。

「我姐姐……真的有到妳們房間去嗎?」

「有。」

「她在我旁邊睡覺,一直都沒起來過。」

「我和世玲都確定有,其它寢室的人也都有看到。」

那天晚上,我抱著懷疑回到了房間。

姐姐依然在床上沉睡著,紅鞋和鬼臉也都只像是我的幻覺。

我決定明天跟姐姐把事情問清楚。



「有啊,妳要去玩嗎?」

當晚我問姐姐,晚上跑到其它人房間的那件事情,姐姐很明確的這樣回答我。

「姐,那不是妳夢裡發生的事情?」

「那個男生,給了兩張招待券,妳也可以來看看。」

姐姐的表情很平常,只像是要去什麼遊樂園般。

「那不是妳夢裡頭的地方,要怎麼去?」

「時候到了,自然會有人幫妳引路啊,小珊。」

姐姐神秘的笑著,摸了摸我的頭,接著很滿足的上床去睡了。

「她到底是怎麼了…….」

那陣子,我覺得姐姐很奇怪。

我並沒有注意到,姐姐始終沒脫下她手上的那只錶,整整數天,如此細微的關鍵地方,也不曉得,我生命中最可怕的經歷即將要開始。



當晚我暈暈沉沉的起床。

起床的時間大概是凌晨三點左右,有種讓我想哭的感覺,一種發自內心的感觸,就好像看到了某種感人的電影或影片,這樣的感覺驅使著我走下床,換好衣服,走出房門。

睡在另一邊床上的姐姐已經離開了,大概是先出發了,去了我準備前往的「那個地方」。

我離開家門,發動了機車,往市中心的方向過去,帶著基本的盥洗用具以及衣物,在出發之前,我很自然的就把這些東西塞進包包裡頭。

我有種即將要去那裡長住的預感,這一切都是被牽引著的。

有人在引導我往前騎車,這就是姐姐所說的「招待」。

其實我對這種感覺感到害怕,卻仍然往前不斷的騎,我知道,如果我不往前進,便無法幫助我的姐姐,當時的感覺和意念驅策著我,使我有了莫名的勇氣。

深夜的道路上果然沒有什麼車,很快的,我就到了火車站,這個時候正是夜班車來回的時候,車站自然燈火通明,然而我卻不是要往車站的方向前進,我是往地下街的入口前進。

「沒有人嗎?」

這樣的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地下街應該是沒有人會通過才對,捷運在這個時候已經停止營運了,甚至連入口有沒有開我都不太清楚,我很自然的走進已經開啟的四號出口,四號出口透露出明亮的燈光,像是在迎接我似的。

「歡迎來到夜世界。」

耳邊響起這樣的聲音,然後,我聽到了東西轉動的聲音。

地下街入口的鐵門,就在我背後緩緩拉上。

這個景象讓我嚇了一跳,我急著衝出大門,鐵門卻不斷的往下降,同時我聽到四週圍都有鐵捲門轉動的聲音,好像整個地下街的鐵門就在我進來後瞬間關起。

我死命的跑上樓梯,當然,鐵門在我之前關了起來。

明亮的燈光也在那時熄滅,地下街成了黑暗的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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